楼主:踽踽独言 - 

苍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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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踽踽独言 发表于 2014-4-27 20:55:11 | 显示全部楼层
萧伯睿不明白西金王带他到此处的目地,但眼前的景致却令他精神为之一震,如镜的湖水倒映着远处的雪山,如毡的碧草点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湖面上天鹅游戈,水渚中几只水鸟在追逐嬉戏,一只白鹤突然掠过湖面,翅膀击出道道涟漪,扶摇而上,飞向碧蓝的天宇。“真美呀!!”他不禁吐口而出。
          “这片湖就是西金的圣湖,西海,那座山,就是西金的圣山,双峰山。”西金王指着湖对岸那座积雪的山峰,峰分两指,如两柄笔立的剑,刺向蓝天。
          “这就是双峰山!!”萧伯睿啧啧称奇,“果然气势不凡,登双峰而射天鼓,我早听说过。”
          “那要等夏至,只有夏至日,天鼓上的积雪才会融化,现在这个时候是看不到天鼓的,‘登双峰而射天鼓,王之。’我一只奇怪这个谣传,西金的圣鼓,却要以飒兰的射艺来敲响,也许这只鼓等的就是萧兄,以皓月长弓之劲,碧星箭簇之利,来擂响这天下第一鼓。”
          “是吗??”萧伯睿笑起来,“可惜,我并不想为王。”
          “是啊,萧兄并不想为王,所想不过是闲云野鹤,只可惜,你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认为你怎么想,你要不要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需不需要你叛。”西金王表情平静如眼前的湖水。
          萧伯睿却一愣,转头看着西金王。
          “中土帝发了诏告天下的文告,以萧兄叛国投敌罪,抄斩萧家满门,男伏诛,女为娼。”西金王声色依然不变。
          萧伯睿却惨白了脸。
          “我埋伏在帝京的细作,陆续发来消息,先是你三弟媳,张静远的妹妹,抱着孩子自焚而亡;然后是你的父母,服毒自尽;你的两个侄女,被没入明丽苑为妓;明天,你的三个弟弟,将在京城的广场,凌迟处死。可笑的是,你的遥卿,也将在明天披上大红的喜服,与段启明完婚,中土帝将亲自为他们主持婚礼。明日的帝京一定是红色的,无论是血色,还是喜幔的鲜红。”西京王抬头看着萧伯睿,看着这个堂堂的汉子虎目中终于滚下了热泪。
          “伯睿该死,竟连累这么多条性命,恨不能战死沙场,而留人口实。”
          “战死沙场??西征军全军覆灭,你死不死有人证明吗??我告诉你,最后却有数十骑逃回了西阳关,你看这里有提到一星半点吗??如果我没猜错,这些人要么秘密被处决,要么被囚禁在人烟罕至的地方,萧帅,你死不死已经无关紧要,死也是叛,不死也是叛,因为,你伟大的帝,要的就是一条借口,灭你萧家满门。”
          萧伯睿无言以对。
          “萧帅,你真认为有为这种人赴死的必要吗??”
          “萧某即使无为帝赴死的必要,但,这么多人因伯睿牵连而死,伯睿还能有脸活下去了吗??”
          “为什么没脸活下去??你有半点对不起中土,对不起萧家吗??你一死,让这污陷成真,让所有冤情永远不得昭雪??”
          “怎么活??降吗??萧某若现在降了,便坐实了反叛的罪名,萧家万世都要蒙此大耻,怎么能算对得起萧家??死后又如何面对九泉下的父母兄弟??若是降了,怎么去面对三千曾并肩作战,拼尽最后一滴血的士卒??若是早降,也许还能保全他们的性命,现在降,又算什么呢??萧某有何颜面目面对他们的妻儿老小,又怎么能算得上对得起中土百姓呢??”
          “萧帅……”
          “王,萧某心意早已决了,”萧伯睿打断西金王,“至于冤情,这世上不白之冤还少吗??也不在萧家这一桩,萧某做事,唯求上对得起天地,下不愧于子民,中不惭于父母良心,事已至此,夫复何求??”
          “萧帅,我真为你不值。”
          “萧某自忖也是不值,悔不当初早听遥卿所言,远离是非,归隐山林,做一对闲云野鹤,笑傲嫣然。最后还是累及无辜。”
          “遥卿??!!”西金王双眉一挑。
          萧伯睿点点头,“是,遥卿,果然不负我的遥卿。我料她行此下策,必有原委。”
          西金王先是一愣,立时恍然,不禁挑指赞道:“高!!”
          “遥卿虽然不是月之灵,有预知未来的本领,但心思缜密,恩虑周全,她一定是听说我被困子午谷,就知大事不妙,就像你刚才推断的,萧某此役中死或不死已无关紧要,萧家已经步入劫难之境,杀人的网开始收紧了。遥卿早就跟我说过,飒兰教人数过众,军中更占过半,会对王产生威慑,而我兄弟四人,或联姻,或结义,几将中土名士网罗一空,会为王所忌惮,终将招致杀身。而我总想,待边境靖绥,再辞官别教归隐,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东方家一群猪豕,竟能有如此慧绝的女子。”
          “何止慧绝,更兼勇绝、果绝,于绝境之地,为萧家保住一息血脉,所以女人,你我均未曾看透,我还是低估了遥卿。”
          王点头叹道:“这女子果然了得,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智勇若此,令人骇然。只是,贵公子从此头顶叛逆,淫荡两大铁帽,将来的路,恐怕会极其艰难。”
          萧伯睿敛住神色,良久,喟然长叹道:“是啊,我们给两个孩子出了道大难题,人死则死亦,一了百了,活下来的两个孩子却要面对这天大的耻辱,可怜他们都还不到十岁,真是不敢想像,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为了两个孩子,为什么不活下来??就算是苟延残喘,难道不值得吗??”
          “从小我教云鹤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自己却因小儿女之私,苟延性命,即使苟活,我有何颜面去见云鹤??即然老天让他绝处逢生,就让老天安排他将来的道路,困难也好,挫折也好,屈辱也罢,我相信他一定能克服。我不能侮其父亲之名,他也一定不会侮我儿子之名,他是我的儿子,我相信。”萧伯睿不再说话,转头看向碧蓝的青天,那只掠上天空的白鹤,在云朵间盘旋,骄傲、自由、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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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踽踽独言 发表于 2014-4-27 21:34:1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重 阳
         
          这一年的春天对萧云鹤来讲比万花筒还要多变,现实就像悬在暗处的一根木棒,总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一闷棍打来,打得他呆若木鸡。
          先是父亲出征,然后是母亲通奸,然后是逐出萧府,还没明白什么叫从族谱除名,又被告知他从此不再姓萧,而姓东方了,从此他要叫舅舅为父亲,那父亲又该叫什么呢??他还没有想明白答案,就听到了父亲被俘的消息,而后,就听到所有人指着他的背影骂:叛贼之子。他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应该是野种还是叛贼之子,他搞不清到底谁是自己的父亲,只是知道,自己再也不是曾经的萧家的小主人了。然后,三婶自焚,爷爷、奶奶服毒自尽,叔叔们被凌迟至死,还未从那一系列血腥的惊恐中醒过味来,母亲改嫁了,吹吹打打地被抬出了大门。把一脸茫然的他,和比兔子还要惊恐的云嫣留在了冷冰冰的东方王府里。
          虽然人人都开始称他为东方云鹤,但他无法认同,舅舅,舅妈似乎也不愿意待见这对凭空掉下来的儿女。然后,人们又改叫他云鹤,叫妹妹云嫣,他们就变得既不姓萧,也不姓东方,反而像是姓云了。
          每天晚上,当他搂着妹妹睡觉的时候,他都非常诚心的祈祷,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希望噩梦醒来,太阳升起的时候,世界又回到春天以前的样子,听到爷爷奶奶呵呵的笑声,叔叔婶婶善意的叱责声,还有女孩子们大惊小怪的惊叫声。但每一次醒来,他都绝望地发现,回不去了。
          “哥哥,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们??”云嫣总是要拿这个他根本回答不出来的问题诘问他,可是他又怎么知道答案呢??
          他只知道,舅舅,舅妈讨厌他,总是找茬骂他,克扣他们的食物。
          他只知道,学里的先生讨厌他,打在别人手心的戒尺,到他这里总是落在手指上,四个手指总是青紫肿胀,握笔都握不住了。
          他只知道,学里的同学讨厌他,他们总是在捉弄他,用弹弓打他,或者告一些莫名其妙的恶状,让先生惩罚他。
          他只知道,街上的行人讨厌他,他们指指点点地骂他,甚至随手拣起石块来砸他。
          他只知道,原来喜欢他的叔叔阿姨们讨厌他,他们不再用正眼看他一眼,甚至在他礼貌地鞠躬问安时,得到的也只是厌恶的呵斥。
          这世上还有不讨厌我们的人吗??他找不到,以前所有对他敞开的门,关上了,以前所有友善的笑脸,冰封了,他恐惧这种沁入骨髓的冰冷与敌对,但当云嫣的脑袋胆怯地躲入他怀里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害怕,只能强迫自己倔强地站起,把妹妹紧紧地掩护在怀抱里。
          唯一能让他忘记恐惧,忘记现实的,就是读书,这个他曾经想方设法逃避的事情。所以,虽然在学里总是要挨打,他还是愿意去上学,当右手的手指被打肿到握不住笔的时候,他就尝试用左手写字,当左手也被打伤了的时候,他就用手腕夹着笔写字。能够读书成了他最快乐的事情,而他的聪明才智,他的求知欲,就像是被压抑太久的泉水,突然势不可挡地喷涌而出。
          于是,他的同学们眼睁睁地看着,他就像一匹突然加速的骏马,只一发力,绝尘万里,远远地把他们甩在了后面。
          连最讨厌他总是找茬为难他的戴先生,都被他的表现惊得目瞪口呆。
          他能感到戴先生的转变,戴先生不再为难他,他甚至可以感到,戴先生在回护他,他再也没有因为被告恶状而挨打,戴先生总是轻描淡写地把事情放到一边。每一次上戴先生的课,他偷偷抬起头,都能看到先生的眼睛在看着他,眼神里他能看到嘉许和鼓励,而他感激着这难得的嘉许,也总是加倍认真地完成着先生的作业。他的作业是认真的,先生的批改则更认真。当被这世界彻底拒绝的时候,忽然有这么一丝温暖,对于这温暖的回报,他只有努力,努力,再努力。
无差异曲奇 该用户已被删除
无差异曲奇 发表于 2014-4-27 22:52:26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的更新还要快一点,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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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踽踽独言 发表于 2014-4-27 23:31:3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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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踽踽独言 发表于 2014-4-28 00:10:3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个春天,整个中土,也像似经历了一场大的地震,随着萧家的抄斩,与萧家有关联的朝臣,或贬,或刑,昭延嗣被发配到边疆;陶荻的父亲陶东望被削职为民;夏碧君虽然宣誓与萧家脱离关系,还是未能幸免,大哥夏中君从吏部侍郎,一贬贬成了南方一个小县的七品县令。。。。。。于江湖,飒兰教首当其冲,以整肃教纲为由,在朝庭的协助下,开始对死忠萧伯睿的势力进行清洗;不肯对萧家发难的天南星宫宫主高瑞麟,被从宫主尊位上轰了下来,软禁在天南星宫山后,但高瑞麟似乎并不以此为悖,种花,酿酒,教小孙女认字读书,俨然提前过上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日子;而从小在萧府长大,难逃干系的裴枭捷,在北溟濛的尊位上还没坐上半年,就直接贬为打扫的杂役,在监工的看管下,每天扛着大扫帚,负责打扫整个北溟濛的卫生。
         
          秋风转凉的时候,守孝半年的谈竞晖回到了书院,春天对于谈竞晖来说亦是一个刻骨铭心的季节,他失去了最敬重的父亲,而母亲,因为受不了这种打击,竟痴呆起来。
          从西阳关扶棺归京,虽然父亲得以旌表靖南王,并由他承袭王位,但王位又如何比得上父亲的生命。
          谈家本来就人丁单薄,现在偌大的王府更是显得清冷。
          他恨这场战役,亦恨让父亲失去生命,而自己却投敌活命的主帅萧伯睿,所以,当他一眼看到孤独地坐在墙角的萧云鹤时,一向矜持自制的他,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冲了过去。
          萧云鹤从书本上抬起头来,显然很惊讶谈竞晖的出现,心底下多少也未否认父亲叛敌的他,对于谈竞晖也抱着一份亏欠的心理,他默默地站起身。
          谈竞晖的拳头握了又握,却终于没有挥出,良久,他才愤然道:“你和你们全家都让我恶心。”
          萧云鹤垂着头,不敢抬头看谈竞晖一眼。
          “你为什么不抬头??你为什么不看着我??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半年的时间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在这一刻再次剧痛起来。
          萧云鹤又怎么会知道,他只能低着头,不停地咬着嘴唇。
          学堂静得听得见针落地的声音。
          谈竞晖想哭,想骂,想把心中所有的愤怒发泄出来,但是,他却无法使自己把愤怒发泄在面前这个比自己小,比自己矮,一言不发的少年身上。他只能回头,拨开人群,往外走去。
          “谈王爷……”闻讯赶来的戴羽伦试图拦住谈竞晖。
          最后的矜持,令谈竞晖停住脚步,深鞠一躬道:“戴先生,我今天不舒服,请允许我回去。”
          戴羽伦无奈地放下拦路的手。
          萧云鹤偷偷抬起眼睛,看着远去的谈竞晖,心里难受得也想大哭一场。
          戴羽伦看看谈竞晖的背影,看看角落里神情落寞的萧云鹤,从心中发出一声叹息,隐隐感到,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实梦zs 该用户已被删除
实梦zs 发表于 2014-4-28 00:49:41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加油,坚持就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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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踽踽独言 发表于 2014-4-28 01:28:4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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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踽踽独言 发表于 2014-4-28 02:07:51 | 显示全部楼层
果然,上午的功课刚刚结束,一道圣旨就从宫中传到了书院。圣旨将萧云鹤驱逐出书院,永远不得再入书院的大门。
          戴羽伦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圣旨,心里颇不是滋味。为什么要用这么正式、这么严肃的方法,下达这道驱逐令呢??这道驱逐令,将不仅把那只有十岁的孩子从这个书院驱逐,更会把一种业已存在的歧视正式化、公开化、官方化。这个已经被逼入死角的孩子,将彻底被挤入万丈深渊。他还是个孩子呀!!戴羽伦叹了口气,把圣旨笼入袖中,转身出了正厅的大门,向后面的学堂走去,他知道,当别的孩子都回家吃午饭的时候,萧云鹤都是留在学堂里,那个奢华的王府提供给他的午餐,从来都是布包里的两个冷馒头。
          “看,我找到什么!!”远远地就听见萧云鹤的笑声。
          “什么??”反问的是萧云鹤那个漂亮的小妹妹,萧云嫣。这个胆小安静的小姑娘,自从母亲改嫁之后,就形影不离地跟在哥哥身边,萧云鹤来学堂上学,她就在门外角落的石阶上悄没声地坐着,一双大眼睛总是惊恐万分地回避着众人扫向她的目光,似乎还没从那场惊吓中醒过来。只有在中午,别的同学都散去的时候,才能听到她银铃一样清脆甜美的声音。
          “看这一大块墨。”萧云鹤撑着桌子跳到自己的桌边。
          “可以用很久吧??”萧云嫣高兴地问。
          “嗯!!用一个月没问题。看,还有这么多纸!!”萧云鹤的声音兴高采烈,像是得了什么宝似的。
          戴羽伦踱到窗边,并没有惊动两个孩子,就看到萧云鹤正把一团团揉成团的废纸一张张展开,压平,再把写字的部分撕掉。
          “看,这样一拼,多好的一张纸,回家粘好,用热水的蒸汽一熏,没人看得出是废纸拼的了。我有办法吧!!”萧云鹤得意洋洋地笑着,“戴先生肯定没有看出来。”
          戴羽伦却心头一紧,的确,他从来没有看出来,他从来不曾知道那富丽堂皇的王府,已经不肯向这个寄于篱下的孩子提供一张纸,一块墨了。
          “看,戴先生给了我这么多红圈,”萧云鹤向妹妹炫耀着自己的作业,“戴先生写的:立意新颖,笔法雄健,怎么样,棒吧!!”
          “恩!!”萧云嫣用力地点点头,“哥哥以后也会中状元吗??”
          “可能不会吧。”萧云鹤摇摇头,笑道:“母亲说,书呆子才会中状元,我才不要做书呆子呢,我只要能中举就好了。”
          “为什么中举就好了??”萧云嫣歪着头不解地问。
          “傻瓜,中举了,就有俸禄可以拿了,有了俸禄,我就可以带你离开舅舅家了。”萧云鹤把撕好的纸折好,放进书包里。
          “有很多钱吗??”萧云嫣问。
          “我不知道。”萧云鹤摇摇头,“但我想总可以吃饱饭吧。就算吃不饱饭,我也不想留在舅舅家受这份窝囊气了。”
          “舅妈又骂你了吗??”
          “这个老妖婆,坏死了。”萧云鹤皱眉道。
          “哥哥。”萧云嫣大大的眼睛又含上了一泡眼泪。
          “有什么好哭的。”萧云鹤不满地看了妹妹一眼,“我才不怕她呢,她以为不给我纸不给我笔,我就上不了学吗??她以为克扣我们吃的,我就会低头吗??我看她还有什么花招!!”萧云鹤拿出馒头,掰成两半,把大的一半递给妹妹,气道:“今天就给了一个馒头,气死我了,打发叫花子,也不会这么吝啬。”
          萧云嫣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在半个馒头上。
          “别哭了,下午放学,我想办法看能不能打只鸟。”
          萧云嫣点点头,含着泪,小口小口地啃着半个馒头。
          萧云鹤的半个馒头三口两口地就被塞进了肚子,“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捡起桌上的笔,在砚台里沾了沾,就着桌上撕下来的废纸,漫无目的地随手写着,“以后,《论语》都要改写了,子曰:‘贤哉,鹤也,半只馍,半碗水,众人不堪其忧,鹤不改其乐也。’”
          萧云嫣收了泪,愣看着哥哥在那里摇头晃脑,她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萧云鹤看着妹妹愣愣的样子,笑起来,道:“可是,我肯定当不了贤者,你看,”他竖起纸展示给妹妹看,“我写来写去就两个字:馒头,馒头,馒头……”
          萧云嫣跟着笑起来。
          戴羽伦却难受得快要落泪了。
          “哥哥,”萧云嫣忽然像想起什么,认真地看着哥哥,问道:“婊子是什么意思??”
          萧云鹤登时收了笑容,“你问这个干什么??”
          “刚才齐家哥哥他们放学走的时候,齐家哥哥说我长大了,会跟母亲一样,是个漂亮的小婊子。”萧云嫣看着哥哥的目光天真而无邪。
          这目光深深地刺痛了萧云鹤,也深深刺痛了窗外的戴羽伦,他不忍这样的对话再继续下去,轻咳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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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jggfbgpe 发表于 2014-4-28 02:46:56 | 显示全部楼层
哭死……最受不了看一个尚无力自保的小朋友还在倾力呵护照顾一个更小的小朋友
  
  楼主,你手下留情,不要虐得太狠了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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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踽踽独言 发表于 2014-4-28 04:44:11 | 显示全部楼层
离开书院,萧云鹤并没有马上回东方府,而是背起妹妹,折向西北,亦如他去年今日走过的道路。只是,再也没有去年那份轻松愉快的心情。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高大的银杏树碎金一般在风中婆娑,枫树红了,杨树黄了,蚀黄锈赤的落叶,在青石板路上铺就了一层华丽的地毡,回萧府的路,与这京城中的路,就是这样不同,各色乔木撑起浓荫的华冠,像一条通向圣殿的幽径,幽径的尽头,灰墙朱门,推开门,就推开了一府的笑声,一院的温情。而今,墙颓门倾,台阶上,倾颓的墙上,早已绿苔暗生,门中再也没有笑声传出,只有他,带着妹妹,孤单地站在萧府的废墟前。
          虽然只有半年之久,萧府却只余残垣,因血光之灾太盛,无人敢染指这座曾经京城中最优雅的大宅,家具什物早在抄家之时被洗劫一空;木头砖瓦也被拆掉搬走,去营造新的府邸;甚至连花圃中的各色花草,都被挖走,现在也许正盛开在别的院落。只有那些郁郁苍苍的大树老藤还在杂草乱石中,荫蔽着这片悲凉的土地,可能因为树太大,根太深,而不好移栽吧。
          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爷爷奶奶的笑声,叔叔婶婶的斥责声,女孩子们大惊小怪的尖叫声,没有了桂花重阳糕,没有了糖炒甜板栗,更没有了螃蟹诱人的香气。在桂树下,菊花丛中,朵颐螃蟹的日子再也一去不复返了。
          萧云鹤忽然像想起什么,找来一根木棍,跑到桂树下,小心地挖着,挖着挖着住了手,泥土中露出一个泥封的坛子,还在,眼泪忽然涌入了眼眶,他竟然高兴得想哭。
          “哥哥,这是什么??”云嫣好奇地问。
          萧云鹤没有回答,小心地抠开泥封,用衣袖擦净坛口的灰土,才小心翼翼地揭开坛盖,一股浓郁的桂花香、酒香扑面而来。
          “好香啊!!这是什么呀??”萧云嫣兴奋起来。
          萧云鹤另拣了根竹枝,擦干净,伸进坛中,醮了醮,伸到萧云嫣的嘴边。
          “有点辣。”
          萧云鹤含着泪笑了,把竹枝放在嘴里轻轻地吸吮着。
         
          “辣吗??时间长了,越来越醇厚,就不会辣了。”爷爷看着他辣得吐舌皱眉的样子,笑着说。
          “爷爷,你把酒埋在这里是干什么呢??”
          “这是爷爷送给玉儿长大成人的礼物,”爷爷把洗净摘好的桂花倒入坛中,“这坛酒是爷爷在玉儿出生的那个重阳日埋下了,以后每个重阳日,爷爷都会采来新鲜的桂花,倒进坛中,桂花的香气融入酒里,花中的蜜汁融入酒里,然后重新封好,一年一年,酒就会脱去辛辣越来越醇厚,就像玉儿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脱去少年的青涩,越来越温润,等到玉儿行加冠礼的那一天,爷爷就用这坛酒庆祝我的小玉儿长大成人。”
         
          “哥哥,这是谁埋在这的??”
          “是爷爷,”萧云鹤小心地盖上盖子,生怕不小心会将泥土带进坛中,“这是我跟爷爷的秘密,爷爷说,等我行加冠礼的时候,送给我当礼物的。”
          “我知道爷爷偏心你。”萧云嫣噘起嘴。
          “爷爷不也喜欢你吗??”
          “那怎么一样呢??爷爷怎么不也准备这么香的酒给我呀??我长大了也会行及笄礼呀。”
          “男人才喝酒,等你行及笄礼的时候,爷爷肯定有什么特别的礼物给你的。”
          “爷爷都死了,就算准备了什么特别的礼物,我也不知道了。”萧云嫣冲口而出,眼泪跟着滚了下来。
          萧云鹤看着她落泪,心里也是十二分地难受,小大人似地把她搂在怀里,安慰着:“好了,别哭了,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等我二十岁行加冠礼的时候,正好你十六岁,该行及笄礼了,到时候我们一起来这里,把这个坛子打开,就算爷爷送给我们两个人的礼物好不好??”
          萧云嫣抽泣地点点头。
          “我上树上再摘些新鲜的桂花,爷爷说,桂花的香气融进酒里,酒就会更香,桂花的蜜汁融进酒里,酒就会更甜。”
         
          两个孩子将摘下来的桂花小心地倒入坛中,盖好盖子,凭着记忆照猫画虎地找来黄泥封住坛口,盖上封土,更怕人看出破绽,在封土上小心撒上一层落花。
          两个孩子相视而笑。
          “你看,”萧云鹤指着头顶上透着阳光的树丛,“十年后,我就会长得那么高,到那时,我的峨冠都会让树枝碰到,必须低着头才能进来。”
          “我到那时也会长那么高,我也要戴峨冠。”
          “那是不会的,”萧云鹤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你再长高,也只能到我这儿,而且,女的是不能戴峨冠的,等我再戴上峨冠,你就只有我一半高了。”
          “你瞎说。”萧云嫣跳起来。
          萧云鹤已经笑着跑开了。
          萧云嫣在他身后叫着追逐着。在这片再也不复往日生机的残垣断壁中,至少有一个嬉闹声,又回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