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年纪大了，就糊涂。年轻的时候总以为不会老，所以混日子。到现在老了，想认真一点，可是自己也记不清从前的事。只是那种感觉很清楚，一念一生。
　　那年，我还没有这么老，还可以歌，忍不住想起这在酒楼捡垃圾。听到里面放了一首个酒楼四十几年前是香港最大最有名的夜总会------金楼玉凤。一到了晚上那些最有钱的鬼老大亨名流，还有最骚的妓女在这里出出进进。
　　以前大门不是这样的，有三层楼那么高，进门就是四根三个壮汉才抱得住的千年檀香木柱子据说是八国联军那会从颐和园偷过来的，被这里的主人重新用红漆跟金粉画上了张牙舞爪的龙。那四条龙活灵活现，神气十足，长着血盆大口像香港的黑社会一样，用黄赌毒军火占领着整个香港的饮食娱乐房地产股票各个领域。正所谓声色犬马日进斗金。““
　　最开始这里做主的叫疯人威。后来做主的是他妹夫阿力哥。我想说的就是阿力的故事。
　　我随便说你们随便听，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
　　60年代的香港，有人说是天堂，也有人说是地狱。其实天堂也好地狱也好，任何年代都有她的生存法则。而当时的法则就是如果你够狠，就会有钱。而如果你够狠又有脑，那你就会有势力。-阿力有一个好兄弟叫阿城。那一年他们大概一二十岁吧。吊儿郎当的像其他的年轻人一样做小混混，也做发财梦。
　　记得他们小时候，家门口有一家士多店，阿力跟阿城经常去偷东西吃，老板每一次都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阿力九岁那年，母亲得了热病，阿力娘把阿城叫过来，拉着他们说，阿城你一岁的时候爸爸为了他爸爸给人砍死了，你妈妈把你丢在阿姨家门口去了台湾。姨想好好养大你们，可是现在姨走了，你们好在还能有个伴，千万不要做小混混。千万别走错路，辛苦钱万万年..。
　　那年以后阿力跟阿城什么都干过什么。卖槟榔报纸，卖花，擦皮鞋..。也照样去小店偷东西。但是那以后除了偷东西吃还开始偷钱。惹得老板五岁的女儿一手抱个布娃娃一手拿个衣架子来追，一边追一边骂：小偷小偷，抓小偷啊！！老板娘是一个年轻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只知道来了没多久就跟一个条子好上了。故她一喊，马上就有巡街的条子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拿着电棒把阿城跟阿力往死里追。好在阿力阿城虽然年纪小小，但是机灵得很，每次不是从狗洞里跑掉，就是双双翻墙逃了。那些肥头大耳的条子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每次都跟几个闻讯赶来的小罗罗望着他们的屁股影死劲的吹着哨子，挥舞着电棒，大声的叫嚣着。惹得看热闹的街坊一阵嘻嘻哈哈的大笑不止。条子们就更气了，便纷纷用棒子指着街坊骂，看什么看，想坐监啊！！街坊笑得更厉害。
　　但是也有抓到过的时候。那次可把两臭小子揍惨了，又没有大人来领，阿城受了惊吓又挨了打，便在监里就发烧，迷迷糊糊水米不进，还咳血，吓得阿力六神无主，条子们一看怕死在里面就把这两难兄难弟给人在大街上。阿力把阿城拖回家，也没有个钱请大夫，就动了抢钱的念头。可是去哪里抢呢，也不知怎么，看着奄奄一息的阿城，阿力突然有种想杀人的感觉，当夜提了一把破菜刀就往街上跑。
　　一路跑到一家小夜总会门口，见到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搂着一个旗袍披着真丝披肩的女人拿着刀就冲过去一顿乱砍，连他们的样子都没有看清楚，哇哇叫着砍完后，红着眼睛就趴在他们血乎乎的身子上找钱扒首饰。据说阿力去把女人衣服扯烂的时候女人还在喊救命。阿力啪就是一个耳刮子打过去，扯断了金镶玉的链子站起来就要跑，可是还没等跑就被看场子的抓住了，阿力死死的抱着抢来的财务在一群大人的拳脚下死劲挣扎着爬起来，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像一头绝望的牛。正没有打算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嘿，放开那个扑街，看看是哪个衰仔敢到这里捣乱。紧接着围观的人让开让开一个口子，阿力的耳朵被人生生的拉起，看到一个穿着黑背心纹着龙的男人。
　　臭小子，毛还没齐出来砍人阿？？不怕死啊？？拿来拿来！！
　　说着就是一记耳光，打得他两眼冒金星。
　　个死衰仔，年纪小小倒是挺够胆啊。说吧又抢又杀是要赌还是要，嫖？？哈哈哈
　　呸！！还我，我弟要死了！！
　　哟呵，还挺义气啊。
　　来人把首饰交给手下，打了个响指，阿力被人像抓鸡子一样抓起来，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面无表情，脸上阴晴不定。突然男人像扔垃圾一样，把阿力扔下，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钱扔在阿力面前，呐今次叔叔给你摆平这事，以后跟着叔叔混吧。记住了，以后你就是青龙帮的小弟。知道了吗。要不听话，做了你！！听话以后等你毛齐了就跟着叔吃香的喝辣的知道了吗。
　　二
　　命运对于香港这个社会就是像一个巨大的时钟，似乎至今也没有多少改变，无论现在几点，父辈的轨迹像是永远无法割舍的永在的延续。
　　那次以后多士店的老板第一次打了自己的女儿。那次以后小姑娘看到阿力跟阿城，耳边总是响起老豆的话：你今次犯口舌害死他们，就是欠了他们的债，现在小不要还，老天也要让你大了还。
　　老板关了店铺带着老婆孩子去了别的小镇，没多久就去世了。孤儿寡女的，一下子没了顶梁柱，好在老板娘还有个姘头做条子，终于也算是衣食无忧。那些年，这个条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一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等小姑娘十四五岁的亭亭玉立的时候，这个条子已经成了香港总探长。江湖上叫他猫爷。
　　说起当年猫爷的派头那是无人能及的。据说他打个喷嚏，就能换掉整个香港的黑社会老大，他随便说句话就能申请到英国军方势力。江湖上说，他为了上位不但把自己老婆孩子掐死了，还把自己的腿打瘸了。什么杀同僚，把情人送给给鬼佬玩更是不在话下。背地里大家喊他大夜叉。短短十年娶了七个老婆。没有一个活过两年。据说有些失踪被绑架了，有些是病死了，有些淹死了..。谁知道呢？？可是人总是这么疯狂，你有钱有权有势，总有不怕死的把自己自己的妻女送上门去。就像是当年士多店的老板娘，如今人老珠黄，早就失宠多年。穷困潦倒的，又把主意打到自己女儿身上。最近孤儿寡母的吵得不可开交。
　　可是做女的哪里吵得过做娘的。凤翎吵不过就躲在楼上抱着父亲相框哭，她这是要我去死啊！！她这是要我去死啊！！她自己做婊子没死成，就要我去死！！
　　死死死，你去死了也要给老娘嫁了再死！！没良心的小婊子，老子十月怀胎生了你，把你养大，送你去吃香的喝辣的，你到埋怨起自己亲娘！！没良心的小婊子，要死不要死家里！！
　　那楼上凤翎已经哭得死去活来，偏楼下一些娶不到老婆的烂仔平时见她生得好，夜里听到她哭以为有机可乘，就在下面喊，凤翎，凤翎，你不要死，快从窗户跳下来，哥带你去旧金山过好日子去吧！！
　　气得凤翎抓起一把剪刀就往楼下扔，楼下又有人嬉皮笑脸的喊，哟，亲妹子怎么连哥的气也生啊。
　　厅里的老妇人并不知道楼上的事情，又叉着腰骂了好久才渐渐消停。
　　其实凤翎是有心上人的人。就是对门那个中药店请来的小郎中。
　　说起这个后生仔，倒是挺不错的。整日一尘不染的样子，话也不多。每天早上凤翎去打豆浆买油炸鬼，都正好赶他开门板子。两人都会彼此看一眼。但是也不说话。日子长了，年轻后生就会对她笑一下，凤翎赶紧低头走过去。两人便再没了下文。但是凤翎知道他一定是钟意自己的。而他果然也是钟意自己的。最近逼婚太紧了，凤翎萌生出跟他私奔的人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