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潘小纯 - 

潘小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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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潘小纯 发表于 2015-6-3 00:46:05 | 显示全部楼层
毁了一盏阴阳通景灯 15--2

  我明白了,原来不光是我潘小纯要把跟自己相好的鬼魂搬移住地,以前也有人这样做过,我说,你和你先生以前也被人搬移过??
  搬过,但那些人不懂我先生的心,所以搬了也是白搬,我先生不满意他们,就又回到香山脚下那座树林里的旧坟墓中去了。
  我点头,突然说,你们现在放心好了,我会对你们两人好的。
  这是越剧《红楼梦》里的说法。
  我一闷,问,你也知道越剧??
  知道,凡是跟《红楼梦》有关系的东西,我和我先生都知道,主要是我先生关心那事,我是跟在他后面跑跑的。
  我问,刚才是越剧《红楼梦》里哪一句台词??
  嘿,潘先生,你想考我不是??就是贾宝玉对林黛玉说的那句话,我会对你好的。
  我哈哈哈笑起来,一边直摇手。
  老鬼曹不知在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我们身边,他听吱咛鬼如此胡说越剧《红楼梦》,气得要命,把吱咛鬼推过一边,自己占了吱咛鬼的位置,对我说,潘先生,你别听这个死鬼说的话,他尽乱说。
  吱咛鬼不服,说,先生,我哪里乱说了??“我会对你好的”这一句不是越剧《红楼梦》里贾宝玉对林黛玉说的贴心话吗??那会儿他们两人正在谈恋爱呢。
  你跟我滚吧,是这样的吗??老鬼曹说,是这样的吗??这是越剧《祥林嫂》里老六对祥林嫂说的一句话。
  吱咛鬼看着我,想向我核实一下对错。
  我仍然哈哈哈笑,你们懂越剧,这一点可能对,但世上越剧多了去了,哪部是哪部,一定要弄清楚。
  老鬼曹对我作揖,说,潘先生,我的书童不懂事,在你潘先生面前闹了笑话,你潘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看不起他呵。
  吱咛鬼对我说,潘先生,你说,我错了没有??我信你的。
  我说,你先生说得没错,你把两部越剧的情景搞混了。
  吱咛鬼停在那儿想,不能就这样算了,不能让先生占到我便宜,想着想着,突然有了对策,说,先生,你也有错,你也在潘先生面前闹了笑话。
  我……老鬼曹心里很虚,他了解自己这个书童,有时候也是很厉害的,这会儿不知道他发现自己错在哪儿??
  先生你也有错,而且是比较可笑的错。
  你……老鬼曹这下心里更加虚了。
  你刚才对潘先生说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么说,对吗??不对,不贴切,离了主题,而且是离题万里。
  老鬼曹心想,这下完了,自己真被这个死鬼抓到了把柄。
  我笑笑,问吱咛鬼,离题万里??你量过啦??
  吱咛鬼说,这还需要去实地量一遍吗??我先生的错误太明显了。
  那么按照你的想法,这句话应该怎么来说呢??我问吱咛鬼。
  对了,应该怎么说呢??老鬼曹也问。
  我来说,应该这么说,吱咛鬼一手指着老鬼曹,应该让他出钱,让我和潘先生去看一遍越剧《红楼梦》,看一遍越剧《祥林嫂》。
  你拉倒吧,老鬼曹说,这话更是离题万里了,你就别跟我再在这儿出丑了。
  我说,嘿,你们两人还别说,这要是搁在平时,搁在正常时期,倒是一个好主意,可现在不行了,现在不要说在姑苏城里没地方演出这两部越剧,就是在全国,也没一个地方可以演出这两部越剧,因为……
  因为“文 革”。吱咛鬼说。
  嘿,这个死鬼,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我说,是这样,但这话只能在这儿说,要是放在城里说的话,我们三人都要被批判的。
  谁怕他们呢??吱咛鬼说。
  不是他们,是它们。老鬼曹说。
  是畜生,就说它们,不是的话,就不能这样说,我说,我是想把问题的关键提出来。
  连《红楼梦》那本书也不能看了??老鬼曹问我。
  我想到刚才吱咛鬼对我说的话,他说老鬼曹经常要说那句“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这时又听见老鬼曹提起《红楼梦》,于是心生一计,突然用手指着老鬼曹,说,你熟悉《红楼梦》。
  我说得非常坚决,根本不容老鬼曹回避。
  苦哪,老鬼曹长叫一声,苦哪。
  我停了一会儿,轻声说,你是……
  老鬼曹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最后竟然说,我生前住在北京西郊的黄叶村。
  我闻言大吃一惊,你……难道是……
  苦哪……老鬼曹又是这样叫了一声。
  我细辨老鬼曹的出声方法,不像,不像,不像哪,要真是那人的话,不会是这样出声的,在老鬼曹此时的出声中,我听不出有一丝一毫清代文人意味的东西,清代文人出声跟古人念诗是一个味道,老鬼曹没有这样的味道。
  吱咛鬼说,什么黄叶村??潘先生,你别听我先生说的,我先生在黄叶村的时候,年纪还小,根本就是一个小孩子,那时候,我先生的父亲年纪也不大,不大,我先生比他父亲先离开人世间,我先生比他父亲先死。
  我是得了病了,又医治不及时,也没有钱请医生,所以便早早结束了生命,归了阴间。老鬼曹说。
  我听老鬼曹说到自己的去世,不是很悲伤,说到“苦哪”,倒是有几份悲伤,我要细想一下,我要把这事细想一下,一是《红楼梦》,这个当然是主要的,二是黄叶村,这也是很重要的,三是比父亲先去世……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慢着,他们两人说得对不对??慢着,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慢慢抬眼看他们两人,慢慢转头,去看别处,突然回过来,问老鬼曹,你的生父享年多少??
  四十岁。
  怪怪,一点没错,享年四十岁,慢,让我再想想,一是《红楼梦》,二是黄叶村,三是比父亲先去世,四是父亲在世上活了四十岁,想想,想想,这会不会是真的??会不会就是那个人??我张大嘴巴,没说一句话。
  我先生的父亲见过雍正爷,甚至见过康熙爷,死的时候又见过乾龙爷……吱咛鬼说到这儿,被老鬼曹打断。
  我说,说下去,说下去。
  没有的事,老鬼曹说,苦哪。
  苦什么苦??吱咛鬼说,先生,你有这样显赫的家史,还苦吗??像我什么家史都没有,也没感到苦,做鬼了,就自由了,没什么苦不苦的。
  我终于想通了,大胆对老鬼曹说,你是曹家的人??
  潘先生不是在说废话吗??吱咛鬼说,我先生叫老鬼曹,这说明我先生在生前就姓曹,就是曹家的人。
  哪个曹家??我问。
  世上曹家一家亲。吱咛鬼说。
  乱说。我说。
  没乱说。老鬼曹说。
  他倒帮他,我想,没这样巧的,没这样巧的,要是有这样巧的话,我不是可以写一部小说了吗??我对着自己的手看了看,是在月光下看的,我看着自己的手,说,颜色真白,像冰雪一样。
  雪……老鬼曹轻声说,雪,是雪,是雪。
  吱咛鬼推推我,潘先生,我先生说“雪”也多,没事老说“雪”,有时候在盛夏,天上没一点雪,我先生仍然要说“雪呵雪”,烦死了。
  不是见过康熙爷、雍正爷、乾龙爷,是生活在那几朝。我自言自语说。
  不能确定。我又说。
  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史上没具体记载,这下难了。我说。
  我转过头,转过头,发现此时在石湖边竟然只有我一个人在,他们两人不见了,他们两人难道已经钻到石湖底下去了??我赶紧跑到湖水边,借着月光细看湖水边的泥地,想找出被人踩过的痕迹。
  我坐在湖边,脚靠近湖水,脚上鞋子慢慢被湖水泡湿。我坐了一会儿,看已是深夜,回去吧,回城里去吧,明天还得去应付城里的事,还得去应付阳间的事,站起身,走了。走到自行车旁,推车走了一段路,跳上车,用力踏,走了,离开了石湖,回姑苏城里去了。
  这一夜我睡得不安稳,接连做梦,在梦中,老是听见有人对我说,我是包衣出身,在北京西郊汉白旗过活,我是包衣出身,在北京西郊汉白旗过活……一直到清晨,被人从梦中推醒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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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b15927417615 发表于 2015-6-3 02:14:13 | 显示全部楼层
劫胺蒸曼鳞谬丹计瓜ru857回帖是一种美德。若你正在减肥的路上。不妨停一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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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xmmmx123 发表于 2015-6-3 03:31:04 | 显示全部楼层
毡凸帮骆习挎郁铀漳炊go44顶楼主。减肥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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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潘小纯 发表于 2015-6-3 05:46:23 | 显示全部楼层
毁了一盏阴阳通景灯 17--1

  我去了斜塘,一个充满诗意的地名,地名是不错,但地方却不怎么样。
  斜塘地处姑苏城东面,有一片大大的水面,那片水面名叫金鸡湖,也是姑苏城外一景,在姑苏城四周有几个比较大的水面,它们分别是,太湖,石湖,阳澄湖,金鸡湖、巢湖……不对,最后一个巢湖不在姑苏城外,巢湖是什么湖??听名字就知道它不是一个好湖,姑苏城岂能容忍如此一个不伦不类的湖、如此一个不伦不类的湖名出现在自己身边??斜塘在将来还会有一个比较大的发展,它将归入姑苏著名的工业园区经济发展序列,各方面事业都将有长足发展,这是后来的话了。那天我到斜塘西马村,已是傍晚时分,我此次来斜塘是有目的的,所以我一到我那家亲戚家,匆匆忙忙吃过晚饭,就去了村上某户农家。那户农家姓王,家里有一个儿子,我要见的就是这个儿子,他从常熟师范毕业,毕业后一失足,便去了某穷乡僻壤做了人民教师,我早就认识他,所以此次一见我面,他便对我叫喊,说自己现在真是苦哪。我说,你苦不苦的,跟我没关系,现在有许多人比你要苦上好多倍,我这次来斜塘,是专门为找你而来。他有点吃惊,问,何事??我说,我找老师来了。他说,我就是你要找的老师??不是,我摇头,我要找曹雪芹的老师。神经病,他骂我。我真是要找曹雪芹的老师。他在我们家里吗??在。在哪儿??我们家你熟悉,你实在要找他,就自己找吧。说罢,姓王的便不再理我,自顾自走进自己那间房间里读书去了。
  嘿,我骂道,斜塘人都是猪呵??曹雪芹的老师就在自己身边呆着,却浑然不知,只会埋怨自己是一个教书匠,是人民教师,正在某个穷地方育人子弟,不对,可能是误人子弟。我也不理姓王的,一个人找起了曹雪芹的老师来。
  在哪儿呢??我一开始就这样问。
  我见姓王的正在自己房间读一本书,为了尽量不去麻烦他,先去别的房间找曹雪芹的老师。
  但很遗憾,没找到,几间房间都找了,不见曹雪芹的老师在哪儿。
  姓王的见我一个人闷头在找东西,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就走过来,对我笑,说,你这个神经病,你在我这儿犯病不要紧,可千万不要到外面去对人说,我这儿有曹雪芹的老师,让人知道了,真要出事的,我这儿书是有不少,而且有些都是古书,但古人没有,没有你要找的那个老师,曹雪芹的老师??谁是曹雪芹的老师??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做曹雪芹的老师??见鬼了你。
  他怎么知道??什么??他怎么知道我见了鬼了??猜得真准。我说,全部房间我都找过了,都没有,就只有你那间房间没找了,我要去那儿找,你跟着我也行,不跟着我也行。
  行,你去找吧,中了邪了。他骂道。
  我回头对他说,我在你这儿见过的。
  见过什么??
  见过曹雪芹的老师。
  你就发疯去吧,你要去找,就去找,找完了,想跟我闲谈,就坐下来闲谈一会儿,不想,就走人,没见过……嘿。
  我正要走进他房间,却见他父亲来了,我只得停下脚步,对他父亲叫了一声老伯。他父亲没反应,像是没听见我叫他,我想补叫一声,但当我回头想补叫时,瞥见在那边一张桌子上放着几碗吃的东西,细看,是山芋和稀粥,我随口说,没有饭,也没有小菜。
  你见了人,怎么也不打一声招呼??这是他父亲在对我说,他嫌我没礼貌。
  我没理他父亲,仍在说,没有饭,没有小菜,特别是没有红烧肉。
  你这个小青年呵,他父亲说,我们做农民的,嘴里有一口吃的,就已经不错了,现在有山芋吃,有粥喝,还不好吗??记得几年前,有一次我随队里的掏粪船进大上海掏粪,中午上岸,进了一家饭店,那叫一个丢人哪,吃不起呵,最后没办法,就叫了一个大众汤,花了两分钱。
  我问,饭呢??
  对,饭呢??他儿子也问。
  这倒好,我一个人吃了多少碗饭,你们猜。
  两碗。我说。
  不够,他儿子说,在家也不止这个数,不过在家都吃山芋和粥,吃了四、五碗??
  十五碗,整整十五碗饭让我一个人吃了,当然都是小碗,这次进大上海算是吃了个饱……说完,人走了。
  怪怪,一个人吃了十五碗饭??我震惊异常。
  儿子也很吃惊,对我说,我们做老师的没有这样吃法的。
  姓王的,我骂,你是不是你父亲的儿子??你想忘本吗??你父亲是贫下中农,是好样的,为队里去大上海掏粪,这是积肥,这是积肥哪,你懂不懂??没有大粪臭,哪来稻米香??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贫农的儿子,我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不是道理,是真理。我说。
  对,对,是真理,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革命真理。
  你怎么扯到革命真理上去了??乱说。
  好呵,你竟敢说革命真理是乱说。
  我一听,吓了一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拥护革命的。
  什么东西??到现在还说这话,小潘哪,你也太落后了。
  什么??我拥护革命是落后了??
  不光要拥护,更要参加。
  参加就参加。
  你参加什么了??
  参加革命。
  怎样参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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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潘小纯 发表于 2015-6-3 08:00:14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子小说天下第一,谁敢发难作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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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潘小纯 发表于 2015-6-3 10:43:05 | 显示全部楼层
毁了一盏阴阳通景灯 19

  正在这时,干校的造反派总头头,那个姓戴的路过厨房,他走进厨房,见我跪在地上,还在哭,还对着小史摇手,他不解呵,便问了。
  戴头头起先是问我,可我这会儿的脑子全是乱的,我连戴头头是谁,都不认识,我对戴头头说,这是我跟小史同志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
  戴头头被我这么一呛,当然不高兴,便转问小史。
  小史被问,没了退路,心里慌,慌了好久好久,最后慌不择词,说,潘小纯想把猪头烧毁掉。
  而戴头头也是听觉不行,他居然把猪头听成了那个意思,这不是要拆了天吗??戴头头一把将小史抓住,大声吼道,史树红,你这是反动言论,把猪头说成了什么??把烧猪头说成了什么意思??来人哪,来人哪……一大帮造反派冲进厨房,把小史拖了出去。
  我没命地跑,我没命地跑,我没命地跑……正跑着,被戴头头抓住,他笑着,对我说,潘小纯,你立功了,但你这会儿不要跑,你这会儿先得把那锅猪头肉烧好喽,晚上我们还要吃呢。
  我立功了??我的脸色慢慢从白色中恢复过来,我立功了??我不懂呵。
  戴头头说,你刚才把史树红的问题给……暴露了……给揭露了出来。
  不,不是我,这事不是我干的。
  不要怕么,我都看见了,你当时跪在地上……嘿,不对,戴头头想想,不对,要揭露,也无需跪在地上向史树红求饶呵??
  戴头头正在想着,我却说,我没与王副县长通气,我没说猪头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那话不是你说的,是史树红说的。
  不,我也说了。
  你也说了??
  不,是王副县长说的。
  这个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王副县长也没说。
  潘小纯,你要站稳阶级立场。
  不,那话真是我说的。
  你说什么了??
  我说,我是替王副县长说的。
  你替他说什么了??
  我说了猪头那事。
  说猪头本身没错。
  说猪头是没错,但把猪头说成了那个意思,就有错了。
  戴头头见此时的我脑子有点不正常,便把我推过一边,他不想与我多纠缠,他想走了。
  我一把抓住戴头头,并用手指指我胸前,说,说成了这个意思。
  你……戴头头说话的声音又高了起来,你……
  但这话不是我说的。
  戴头头推开我,仔细看了看我的神情,觉得我真有点不对,慢慢说,别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急呵,我怕呵,我说,好的,我这就回去烧猪头肉。
  不对,你等等,戴头头抓住我,说,你再说一遍。
  我问,说什么??
  烧什么肉??
  猪头肉呵。
  这回清楚了,戴头头说着,把我放开。
  我说,用苏北话说这句话,就不会清楚。
  什么??
  用苏北话说这句话,就说不清楚。
  戴头头再问,什么??
  我说,不信,你试试。
  试什么??
  用苏北话说猪头。
  戴头头真上了我的当,用半生不熟的苏北话说了“猪头”一词。
  要死呵,我叫起来,你竟敢这样说??
  我说什么了??
  你把猪头说成了什么意思??
  还是猪头的意思呵。
  不对,你再说一遍。
  这时,有几个造反派也走到我们身边来,他们都听戴头头用苏北话说了猪头。
  我说,你们几个听听,他说的猪头,像不像那个意思??
  像什么意思??
  像不像那个声音??
  像什么声音??
  不是,像不像过去王副县长说的那个意思??
  几个造反派在脑子里把戴头头刚才说猪头的语音重新回忆一遍,像,真有点像,几个造反派立即警觉起来,都拿眼朝戴头头看。
  这下戴头头慌了,他的一条手臂抖得没了边,说,我……我……
  我说,你别“我”、“我”了,你就是跟以前的王副县长一样,借着说……诋毁……
  这下子真出事了,几个造反派一下子把戴头头围起来,并对我说,潘小纯,你立功了,把一个隐藏得很深的反革命给揪了出来。
  不,我也是反革命。
  别搞了,潘小纯,你是有功之人。
  我也说了猪头的话。
  几个造反派哈哈哈笑,潘小纯哪,你是把那话说清楚了,而他却把那话说成了那个意思。
  我……我想,今天这事,嘿,都是我的酱油猪头肉害的,我越想越气,返身走进厨房,想把满锅正在火炉上烧着的猪头肉掀翻掉,但是不成,太烫了,没法掀翻它。
  晚上,干校全体干部都吃上了我烧的酱油猪头肉,连小史、戴头头也不例外,他们两人的问题,要等到几天以后再说,听说要对他们两人开批斗大会,但后来的情况却不是这样,后来的情况是,小史、戴头头都把在厨房间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跟干校全体干部说清楚,结果我要被批斗,那个已经死了一段时间的王副县长也要被端出来陪斗,我想我也不是太冤,我是一个普通干部,被斗就被斗吧,王副县长能陪着我,这大概也是我的荣幸。
  猪头肉,猪头肉,猪头肉,害我不浅……他们那些人,噢,我烧的猪头肉他们倒是喜欢吃的,还都说好吃,但说到猪头,发音不准,却要批斗我,他们怎么能这么弄呢??谁能保证自己说话都是音准的??谁??谁??他们要是真把我批斗惨了,我以后就不烧猪头肉给他们吃,叫他们只有开批斗大会的份,没有猪头肉吃,馋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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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潘小纯 发表于 2015-6-3 11:23:13 | 显示全部楼层
毁了一盏阴阳通景灯 20

  我烧的猪头肉刚吃过没几天,那帮畜生,那帮干校里的造反派就组织了对我的批斗,真是畜生不是的东西,不对,不能这么骂的,这么骂,骂的意思就变反了,变成不是在骂那帮造反派是畜生,要这么骂,畜生不如的东西,要这么骂,嘿,瞧我,被气的,连动个怒,发个火,骂个粗话都会弄错方向,畜生。
  开大会批斗我,我被斗得死去活来,在会上喊出的口号震耳欲聋,这倒好,我的耳朵被一阵阵口号声震聋了,这倒好,我干脆不去细听口号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听个屁呵,但有一句口号,我是听清楚了,它就是“打倒大什么什么潘小纯”,行,我一下子变成大什么什么的人了,是大什么呢??他们正在针对我的反动言论进行批判,我呢,也在很具体地想着我现在究竟成为了什么大人物??打倒大什么什么潘小纯!!美,一个在干校参加劳动的普通干部,在几句口号的推动下,突然变成了一个大人物,这事美得我有点忘乎所以,我真把批斗大会现场的严肃气氛给忘光了,我的上半身本来是被人往下面摁着的,我一开始也是傻,有人把我往下面摁,我不买帐,我偏不想被人往下面摁,我要往上面抬起来,我要抬起来,抬起来,但不成,摁我的人多,凭我一人之力,怎能把我的上半身抬起来呢??我表面很痛苦,但在内心倒不痛苦,因为我这会儿已经认识到自己是个大人物了,这跟那些住在北京中南海里面的真正的大人物是一样的说法,所以在我内心并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出现,人哪,在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中是会突发奇想的,我想呵,既然你们要把我往下面摁,我就顺着你们,但我要做得比你们更厉害,我要让我的身子往下面沉下去,要沉到最底下去,我想好了,便突然发劲,往下面地上一蹲,我用力往下面地上一蹲,我用力一蹲,这下可好了,两股力量合在一起,上面是那几个摁着我的人的力量,这股力量往下,下面是我自己的力量,也是往下,两股力量合起来,都是往下,都是往下,想想,想想,这样一来会出现什么情景??几个人,连我,连那几个摁着我的十三点,这几个人在瞬间,真是在瞬间,就像一座山突然崩塌一样,几个人一起倒在了地上,呵,呵,我和那几个十三点,那几个没脑子的傻瓜蛋,那几个起来造反、起来瞎起哄的小男人,我和他们一起倒在了地上……台下的人当时正在拚命呼喊口号,台下的人紧闭双眼,正在呼喊打倒我这个“大人物”的口号,我和那几个人一起倒在台上时,台下的人才如梦初醒,大家立即站了起来,一个个伸长脖子,往台上看,怪怪,怪怪,怪怪,怪怪,大家都这样说着。
  戴头头也很吃惊,冲到台上,对摁住我的几个造反派大发雷霆之怒,骂道,你们几个是死人哪??连一个潘小纯都控制不了,猪头。
  嘿,他又在说反动话,我高声叫起来,他又说那话了,他又说那话了……但是可惜了的,台下那些人喊声太大,没人听见我说的话。
  但戴头头听见了,他怕起来,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在别人面前说“猪头”一词,还好,亏得台下人太吵了,声音很大,没人听见自己在台上说了猪头,不然真不好说会出现什么情况,戴头头脸上的汗水都渗了出来,他急中生智,对着话筒说,散会,明天再对潘小纯进行批斗。
  散会后,我被人推着走下台来,被送到宿舍里,由小史来看守我。
  那几个摁我的人,其中有一人在散会以后走到戴头头身边,轻声对戴头头说,你刚才又说了那话,潘小纯说得没错。
  戴头头听后,脸色变得惨白,连忙把那人拉到僻静处,以哀求的口吻对那人说,求你了,别跟人瞎说,现在真是奇了怪了,不能说那话,一说一个错。
  那人厉声说,什么一说一个错??潘小纯说得没错,你刚才就是那么说的,你骂我们几个人是……
  不,不,我是骂猪头,没骂别的,你别吓我,这儿人多,不然我给你跪下得了。
  你要我不揭发你也可以,但你得听我一句话。
  说,说。
  你不能把潘小纯整得太狠。
  为什么??
  潘小纯会烧酱油猪头肉,你把潘小纯整得太狠,潘小纯会干脆不烧那个东西,潘小纯不烧,我们大家就没得吃,你也没得吃。
  我也想吃呵。
  这不就得了??大家都想吃,都想吃,你稍微整一下就可以了,你真相信潘小纯是反革命??
  戴头头僵在那儿不说话,僵了半天,才说,这是政治问题,不是猪头肉问题。
  政治问题又不能被当作猪头肉来吃的。
  但是我们已经对潘小纯展开了批斗,不能突然就停下来吧??
  再这么批斗下去,大家就没猪头肉吃了,你懂不懂??众怒难犯,你懂不懂??
  戴头头急忙说,是这样,是这样……但这猪头的问题也太厉害了。
  那人灵机一动,说,你又说??你真是反动透顶,别人是用苏北话说,口音相近,容易弄错,你倒好,没用苏北话说,却也是那个意思。
  戴头头怕得要死,怎么搞的??不能说了,一说,就说到那事上去了,算了,算了,明天再对潘小纯批斗一次,以后就算了,还是要让潘小纯多烧几锅酱油猪头肉给我们吃,现在连饭都不能吃饱,我们要用猪头肉垫饥哪。
  你又说反动话,什么吃不饱??你是说现在不如旧社会??
  不,不,我不是这样说的。
  你是这样说的。
  我是说,现在也有吃不饱的时候,就跟旧社会一样。
  好,好,你说现在跟旧社会一样。
  不,不,戴头头这会儿是彻底垮了,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现在也会挨饿,也会吃不饱,就像猪一样。
  好呵,你说我们的生活过得像猪一样。
  不,不,不,不……戴头头全身都软,只能说“不”、“不”。
  那人说,我不管,反正我是代表想吃猪头肉的人来跟你说这事的,你要听我的,不然,你就有点反动了,懂不懂??
  懂,懂。戴头头点头说。
  那人说,顶多明天再开一次批斗会,会后就解放潘小纯,让潘小纯出来工作。
  戴头头听不懂,说,你当潘小纯是大干部呵??要对他进行老、中、青三结合,让他进领导班子??
  那人一想,不对,自己这话说得过了头,好,不三结合就不三结合,但要让潘小纯出来烧猪头肉。
  戴头头听那人连续说猪头肉,心想,怪了,他说这话,怎么就能说清楚,自己就没法说清楚,向他请教吧。戴头头真向那人请教起来。
  那人的门槛有多精??不教,不能教,这事最好是不说,多说就要犯错。
  戴头头没法子,只得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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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潘小纯 发表于 2015-6-3 13:01:55 | 显示全部楼层
毁了一盏阴阳通景灯 21

  我被小史看着,不得动身。我想到明天又要对我进行批斗,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要不去问问那两个从北京香山来的鬼怪去??问问他们对我有什么帮助??在隔壁有一辆自行车,我只要骑着自行车,就能到石湖边去一次,现在去石湖正好……可小史不让,怎么办??
  我对小史说,小史同志呵,我想一个人出去溜达一会儿,你同意不同意??
  我想吃你的那东西。
  猪头肉??
  小史点点头。
  我说,我现在成了反革命,没法为你烧那东西。
  你不是反革命,是他们瞎弄出来的。
  我说,你不是也在说我坏话吗??
  哪有??小史高声说,哪有??我那天在厨房里说要去揭发你,那是跟你开玩笑的,我真没去揭发你,这你总归是知道的吧??
  假男人,我在心里想,他大概又想把自己弄成女人了,又想了,嘿。我说,小史同志,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出去溜达一会儿吧,我求你了。
  别这样,潘小纯,你再这样动用真情来求我,我全身都要酥软了,我真是没用,谁让我喜欢你呢??去吧,去吧,但要快点回来,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放你出去溜达的。
  行,我说,你先在这间房间里呆着,我一个人出去。
  我推开门,往左右两面看看,没人,就溜了出来,溜到放自行车的那间房间里,把自行车推出房间,推了一段路,看看没人,就翻身上车,像脱离牢笼的一只鸟,快速朝石湖方向飞去。
  没到石湖边,离石湖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我就看见老鬼曹和吱咛鬼站在小路尽头,他们正朝我这边看,样子是在等我。
  我跳下车,把车往一边推去,让它自己翻倒在地上,我没等什么特殊的时刻来到,就放声大哭起来,我哭的声音很大,把老鬼曹和吱咛鬼都震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老鬼曹说,潘先生几天没来,我和吱咛鬼就知道可能是出事了,别哭,慢慢说,慢慢说。
  我把自己被批斗的事跟他们两人说了。
  是为了这事呵,吱咛鬼说,说得极其轻松,根本没把我说的事当回事。
  有办法,老鬼曹说,我们有办法对付那些人,那些都是什么人呢??怎么这么喜欢斗来斗去呢??以前没见过这种事的。
  史无前例。我说。
  对了,这个说法符合这个事。老鬼曹说。
  我问,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帮助我??
  这样子,吱咛鬼说……刚说到这儿,就被老鬼曹制止了。
  我再问,你们真有办法帮我??
  这样子,老鬼曹说,你不要管我们,那些人什么时候开会批斗你??
  明天。
  好,这样子,你不要管别的事,你归你去参加批斗大会,到时就……
  吱咛鬼不高兴了,说,先生,你可以和潘先生说那事,我倒不可以说。
  老鬼曹以怒目看着吱咛鬼,说,谁是先生??
  你呵。吱咛鬼说。
  要不要听先生的话??
  要。吱咛鬼回答老鬼曹。
  这就对了,听我的,潘先生,明天你归你去参加批斗你的那个大会。
  我肯定要参加,我不参加,大会也没法开起来呵。我说。
  你去了,到时……
  又是这样,每到关键时刻都是这样,是不是他们也有不能说的事??
  老鬼曹说,明天开会,我们两人也来凑个热闹。
  你们不怕大白天吗??那时的太阳有多旺呵。
  不怕,就是被阎王爷知道了,也不要紧,我想他也不会反对我们的。
  他??他是谁??我问。
  阎王爷。吱咛鬼说。
  阎王爷也会支持你们两人参加批斗大会??
  这个么,这个么,这个么……长,短短几个字说得好长。
  潘先生,你别问了,反正我先生他有的是能耐,吱咛鬼说,一边又轻轻骂道,神经病。
  你骂谁??老鬼曹问吱咛鬼。
  我骂潘先生。
  不要呵,我叫起来,我刚要请你们帮忙,不要骂我呵。
  我不是骂你。吱咛鬼说。
  老鬼曹朝吱咛鬼头上拍了一下,你是骂我。
  先生可以对潘先生乱说话,我却不能,先生对我不公平。吱咛鬼说。
  我抬头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要走了,我返身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快速骑回了干校,我心里根本没什么把握,他们两个鬼怪明天真能来会议现场帮我的忙??我不敢多想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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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潘小纯 发表于 2015-6-3 14:49:46 | 显示全部楼层
天下小说老子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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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潘小纯 发表于 2015-6-3 16:12:29 | 显示全部楼层
毁了一盏阴阳通景灯 24--2

  我哪有错??戴头头说,我只说了“猪头”那句话,就算我说错了,用苏北话说了,也不能算我真反动呵??顶多是算我假反动。
  小史对我看看,对戴头头说,倒不能这么说,真没有谁能用苏北话说好那句话的。
  我说,是这样,那句话太难说了。
  戴头头心里不服,但表面上不敢接我和小史的话。
  我说,算了,算了,明天不开大会,就不开吧。
  小史说,嘿,潘小纯,你是头头吗??你说开大会,就开啦??
  戴头头在心里想,这猪头的事一定要解决,不解决,今后又会出错的。想到这儿,戴头头朝台下看看,见还有不少人没散去,就抓住话筒,对台下那些还留着的人说,大家注意了,我现在宣布一条纪律,从今天起,凡是干校里的人,都不允许用苏北话讲话,这……这……这实在是容易让人犯错误,不许说苏北话,不许说那件事,不许,不许。
  台下有人问,哪件事不能说??
  就是猪……戴头头说了一个字,就停了,对那人说,你明明知道是什么事,还问我,我跟你说,不要再这样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见没有??
  那人连连点头。
  说话,表个决心。戴头头说。
  那人说,说话容易出错,点头不会出错。
  戴头头笑笑。
  我让戴头头放下话筒,说,你别说别人,你自己刚才在台上就说了那话。
  戴头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刚才突然感到头昏,好像失去了知觉,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说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我说,我也是。
  小史也说,我也是。
  你们两人刚才的发言都很精彩,所说的话我们大家都没听过,气魄大,气魄大,简单不像是由人说出来的话。
  你骂我们??小史说。
  不是,不是,我是说,不像是一般人说出来的话,气魄太大了,像大人物一样,你们两人刚才的发言,把全场都镇住了,我是完全被你们两人的发言给镇住了。
  我想,我是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了不起的话。
  小史也想,不知道呵,自己刚才站在台上说了什么话,都是些什么内容,不知道呵。
  我对戴头头说,你说你头昏,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而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转身问小史,你呢??
  我也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台上说了什么话。
  我听是这样,心里暗想,懂了,可能是从北京香山来的那两个鬼怪帮了我的忙,不然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今晚我要去石湖边,把这事问清楚,也要向他们表示感谢。
  这时台下仍有几个人在说苏北话。
  戴头头听见了,跑下台去,对着那几个人怒吼道,你们没听见我宣布的纪律吗??不许说那种话,一说,就要变成反革命的。
  那几个人苦笑着,说,我们都是那地方的人。
  哪里??戴头头问。
  苏北那地方。
  戴头头怒骂道,你们出生在什么地方不好,非要跑到那种野猫不拉屎的地方去投娘胎呢??你们犯贱怎么的??说完,就用脚上厚重的劳动皮鞋狠踢那几个人,直到踢得他们认错为止。
  乘戴头头不在台上,小史拉住我,说,你听见我刚才的发言内容了??
  听见了,我说,你是在反击我的发言。
  狗屁,小史说,我哪是在反击你潘小纯呵??我说了什么话,自己却不知道。
  我想,嘿,跟我一样,说了什么话,自己不知道,但我心里清楚,这肯定是那两个鬼怪使出来的招,他们帮了我大忙了,但这事不能跟小史说。
  小史说,潘小纯,你的发言真是精彩,太精彩了,气势磅礴,气贯长虹,气味透亮,空气新鲜。
  你乱说什么??我说,我的发言,我不知道,你的发言,你不知道,但我的发言,你知道,你的发言,我也知道,这事就这么简单……我知道鬼怪的事,所以我能这样说,但小史不知道,管他呢,一个假男人。
  小史说,我以后不跟你斗了。
  你什么时候跟我斗过??
  都是王副县长弄出来的事。小史说。
  王副县长也是被冤枉的。
  那么都是猪头肉的错。小史说。
  猪头肉只能吃,不能说。
  对,对,以后就这样,光吃它,不说它。小史笑起来。
  我说,这也要看,你们可以不说,可我呢??我要烧那个东西,我不烧,你们就没的吃,你们又都喜欢吃,我要烧,我就得说那话,就得说那词……对了,我突然想,这事得跟戴头头说清楚了,不要以后我说了那词,又来找我麻烦。我想到这儿,就跳下台去,找到戴头头,说了我的担忧。
  戴头头刚处理完那几个苏北人说苏北话的事,现在又听见我说这事,戴头头心里烦哪,你不会也不说那话吗??
  嘿,我说,你们要吃那个东西,我要烧那个东西,我不烧,你们没的吃,我要烧那个东西,就必须说那句话。
  有理,戴头头想……他突然返身跑到台上,拿着话筒,对台下人说,我再宣布一件事,以后谁都不能说“猪头”那句话,但潘小纯除外,因为潘小纯要为我们大家烧酱油猪头肉,没法子。说完,戴头头就离开了。
  我想,这儿的事没了,我得赶紧去石湖边,等一会儿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