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暗,风狂雨猛,地动山摇,恐怖的轰鸣声令人心惊肉跳。
家家户户都在烧香烧纸,议论叹息。文强和海生冒犯神灯,下海采珠,惹火了龙王爷,活该遭报应。 狂风暴雨中,海红和五婶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跌跌撞撞走在村道上。 五步之外只能看见一片迷濛,海红说,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五婶没言语。她也没见过。她们摔了好几跤,浑身泥水,来到文强家院外。 文强的父亲何阿大是能村里长,何家青砖到顶,琉璃瓦脊,院门外积了一尺多深的水。 何阿大和大姑正在为文强担忧,听到海红叫门,大姑连忙撑着油布伞出去,打开院门,焦急地问:“海生还没回来??” 五婶道:“没有啊!!文强还没回来??” 大姑唉声叹气:“哪回来了??真是急死人!!”说着把五婶和海红迎进来。 阿大坐在八仙桌旁喝闷酒:“全是废话!!” 大姑说:“我们说废话,你倒是干点实在的事呀!!叫你去海边看看,你硬是不肯!!” 何阿大说:“看有什么用??风大浪大的,上了岸他们自己会回来,没上岸你又不能下去捞他。” 海红说:“虽说是这样,我看去海边找找也好,说不定会漂回来。” 五婶说:“阿大,不如我们一起去,分头找。” 大姑说:“好啊!!” 阿大冷冷道:“好什么好!!” 五婶埋怨:“阿大,你怎么一点不着急??” 阿大窝火地说:“我是不着急!!他五婶,昨晚神灯亮了,你怎么能让海生拉着文强出海呢??” 五婶有口难辩,海红忍不住说:“阿大叔,是文强拉我哥去的,我妈不在家,我拦都拦不住。” 阿大斜眼看着五婶:“文强出门我不知道,你知道了追去海边,为什么不追出海??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后生仔不懂事,我们不能不懂事呀!!话说我还是里长,这么重大的事,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五婶点头说:“都怪我没主意,现在后悔也迟了。阿大哥,我们赶紧到海边看看吧!!先找人,别的事将来慢慢说。” 阿大重重地叹了口气:“能收到尸,就算阿弥陀佛了!!” 一行四人冒雨来到海边,但见惊涛拍岸,白浪滔天,震耳的轰鸣如同千万只猛兽在咆哮。两家人分作两头,沿着海岸寻找。 海红搀着母亲,一路呼喊着海生和文强的名字,声嘶力竭的呼喊在震耳欲聋的喧嚣中显得及其微弱。 五婶睁大双眼辨认着岸边的漂浮物,雨水和浪花腌得眼睛生疼。岸边不时能看到破船板和成团的海草,哪有半点生气??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甚地攫住了她的心。她觉得已经不是凶多吉少,而是劫数难逃了。 五婶的身子簌簌发抖,海红紧抱着母亲,劝她先回家。五婶没反应,麻木地继续前行。海红只好搀着她往前走,雨水和着泪水,在她们脸上哗哗地流淌。 雨已住,风仍紧,一抹斜阳,洒在绵延的沙滩上。海红搀着五婶,沿着沙滩默默前行。 五婶失魂落魄,目光呆滞。海红睁着茫然的眼睛,望着无垠的海滩。 远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海红仔细辨认,猛地一震:“妈!!你看!!” 五婶慌乱地四下张望:“哪儿??看什么??” 白色的海浪漫上沙滩,一下一下冲刷着一个俯卧的男子。 海红撇下五婶,跑近前来,一眼认出了文强,在他身边跪下,大声呼唤:“文强!!文强哥!!” 五婶摸索着赶来:“谢天谢地,是文强吗??谢天谢地……” 文强微微呻吟,海红抱住他:“文强哥,我是海红!!你醒醒!!我哥呢??” 五婶也问:“文强,海生没和你一块儿吗??” 文强眼皮动了动,含混地呓语:“……鲨鱼……血……” 五婶如同五雷轰顶,颓然跌坐在沙滩上。 海红摇撼着文强:“文强哥,你说清楚!!鲨鱼怎么了??” 文强不省人事,夕阳染红了他的苍白的脸。 五婶抬眼四望,目光空洞:“海红,别问了。天黑了,先带文强回去吧。” 海红瞥了五婶一眼,愣了。 五婶呆滞的双眼凝望着浮在海面上的夕阳,喃喃道:“这天是怎么回事??说黑就刷地黑了。” 海红大惊,伸手在五婶面前晃了晃,五婶毫无反应,她忙放下文强,抓住母亲的双肩: “妈,你看着我!!你看得见我吗??” 五婶极力辨认着:“伸手不见五指,哪看得见??” 海红失声痛哭:“妈!!妈!!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啊!!” 夕阳沉入了白龙湾。 天地海洋之间,人显得何其渺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