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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专本来四年，应该98年6月毕业，97年因为一些事情，年底时我自己跑北京打工来了，这一待，来北京已经十好几年了。
记不太清究竟是哪天了，反正是张雨生死了第二天我到的北京，没亲戚没朋友，哪儿也不认识，下了火车，被拉住旅店的车又拉了好远，晚上住店一屋5个人，听他们说天安门广场边上有招人的，第二天一大早，拎着个大箱子，跟一个大姐一起坐公交到了天安门，第一眼看天安门还真有点心潮澎湃的感觉，只是哪有啥招工的啊，一坏卫老太太问了问我的情况，告诉我崇文门那有个劳务市场，坐车去了那，不到一个小时，有一饭店老板招杂工，管吃住300，我跟着去了。 当时饭店也是老板刚盘下来的，光收拾就收拾了5天，天天干杂活，老板还总叨叨叨，那时候心想我好歹也一中专生，屈才给你打杂还那么多费话，开业第3天，晚上收拾完了，老板训话，完了问我想继续干不，我说不干了，老板说那你明天走吧，老板到后面小屋让我把行李先拿到外屋，刚拿出来，老板说你明天走还是今天走，我头也没回，提着行李就走了。 北京的冬天，晚上又黑又冷，自己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往哪走，只认识西客站，就往车站走，刚走没多远，巡警查身份证，把我箱子翻了个遍，弄得行李满地都是，罚款50，走人，没走几步，又来一波，又翻一气，拿出罚款收据，走人....又走，又翻，看收据，放人，折腾三回。 悄悄又溜回饭店找那厨子老乡，带我一起去一澡堂洗澡过夜，第二天在马连道劳务市场找到了第二份工作。 给一修热水的安徽大哥发小广告，跑那些小区，见别人广告给收了扔了，把自家广告插在防盗门上，大哥两口子对我挺好，叫我“小孩”，每天大姐在家洗衣服做饭，我跟大哥出去发广告，修热水器，倒是轻松自在，那会担心把自己待懒了，一个多月，饭店那厨子老乡也辞职了，说想跟我一起去清河弄个小饭店，我也就辞了职跟他一起去了清河。我来北京认的第一个老乡，所以对他很信任也很依赖，毕竟那会人太小，又无亲无故的。 到了清河，饭店没弄成，就先租房住下来，锅碗瓢盆置办齐了，后来他一老乡也没工作就跟我们住一起，每天就各自出去找工作。 有次在月坛劳务市场，我一上午被不同的两人带去同一个地方，第一次去了我就自己走了，第二次去了一看，妈的，刚不是来过嘛，看他们搞什么名堂，就跟着去听了一堂传销课，人还真不少，很多中年妇女，带着围裙就来听课了，还挺认真，讲的啥忘记了，因为我没听多大会就睡着了，等他们讲完，我也睡醒了就又自己走了。 后来找到一份推销按摩梳子的工作，在西直门，交通大学旁边，50一把，买一个送一个，每天早上统一起床，自己吃完早饭，七点上早课，开完早课分批分片区各自拿货领着队出去满大街推销，中午在外自己解决午饭，晚上回去有个活动室，各自分享一下战况，还能唱卡拉ＯＫ。跟着跑了两天，准备自己也拿货正式推销，回清河拿行李。 第二天一大早，车从清河没走出几站地，发现自己衣服扣子开了，心想这车还真是挤，平常不好解的扣子能挤开了，再一想不对，赶紧一摸，糟了！！钱包被偷了，唯一的二百多块钱，是要去交拿货押金的，还有通讯录，啥也没了，只好赶紧下车。 遇一大爷推着自行车溜玩儿，“大爷，您好，我的钱被偷了，您能给我一块钱吗，我坐车回清河”，只能又回去了，他俩有月票，还天天出去找工作，我没月票，没有钱，只能天天在家待着，哪也去不了。 有半拉月，马上快断粮了，老乡帮我找一跑名片业务的活，我就去了，在太平桥，当时说管吃住200一月，我干了三月，一共给了200块钱，每天坐车到各建材市场，“老板，做名片吗”，有做的，拿回样子，回来做好再送去。 老板是一年轻女的，陕西的，当然那会还是比我大很多，是别人养的一小秘，给租个平房，买的电脑，胶印机，雇一北京房山的女孩给做排版，我出去跑业务，后来又雇过一陕西的，一个四川的跟我一起跑业务，快过年了，别的业务都回老家了，那天晚上都很很晚了，我睡得正香，突然听见两女孩叽呼啦哈一阵乱叫，刘志新使劲叫我“卢迁，快点起来”，穿上裤子跑她们屋，窗户已经被用花盆砸开了，一只大手正在扒拉窗户，想进来，我一吼，就跑不在了，其实当时我也怕，不过好歹我是男的。后来那两女孩晚上不敢睡觉，我就每晚搬一小椅子坐她们床边给守了一个礼拜的夜。 过年了，有个老乡跟我们一起炒的菜，喝的葡萄酒，这是我在北京过的第一个年，给我们带的饺子第二天早上都粘一块了，一煮成片汤了，初一早上，就我跟老板两人，我们吹气球，然后粘墙上。 过完年，名片生意一直不好，要散伙了，那老乡说他姐夫在房山包一砖厂，可以让我先去那干，他回头帮我找到合适的活就再接我出来，就被他领到砖厂去了，因为是跟他一起去的，穿得也干净，别的干活的老乡都以为我是去管工的，没想到后来是跟他们一起干活的。 砖厂的活很累，每天从晚七点到早七点，另一班是早七点到晚七点，河北人，机器一直不停，后来河北人不干了，我们连续一个星期，从晚七点干到第二天中午，每天十八九个小时，我开始是抱架，一次三块往架上码，一天多的时候一人平均抱一万多块），后来拉水砖，砖厂刚去不让出厂门，一直有专门看人的，防偷跑，有带班的，防偷懒，啥也不干，就是让你快点再快点，跟旧社会监工一个样。 砖厂不给现钱，吃饭及生活必备品领票，从包工头那记账，再从工资里扣，第一月结算工钱，比如除去所有开销挣了400，给老家邮回100，剩下的年底再结。 那老乡当初说要再帮我找活也是瞎扯的，慢慢就疏远我不管我了，我晚上干活，白天偷偷溜出去找工作，夜里一两点，实在坚持不住，就躲去打瞌睡，被带班的逮住了，像打小偷一样暴打了我一顿，本来我想也快离开那了，自己也力量卑微，所以只能求饶。有次他们在西客站骗去四个河北人到厂里干活，两年纪大的，吃了一顿午饭，说这活干不了，被包工头，包工头弟弟，包工头侄子把那两河北人关一屋里，一顿暴打，搜光身上的现金，专门找人看着他俩，他俩在那干了两个月，有一天夜里刮风下雨，两人才趁机逃走，另外两年轻点的，有天早上干完活，打好了饭，突然像中了风一样，撒腿就跑了，后来幸好没追上，要不又惨了。还好我是包工头小舅子带去的，他们还是同意让我走了，不过说欠我的钱得到下下月让我再去领，我再去时，只被威胁了一顿，一分钱没拿着，三个月，八百多血汉钱一分没给，还被打了一顿。 在厂子里，中途来一女孩，挺漂亮，对别人都很厉害，唯独对我很温柔，我出去以后给她写过信，让她出来跟我一起在外面打工，也收到过一封她写给我的信，大概是说我很好，她配不上我，不愿意耽误我，也因为她妹也在那厂，她要照顾那了妹，所以一直没出来，好像那带班的也喜欢她，后来我再没收到过她的信，不知道真正原因是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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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1月1号，我给我哥挑的结婚的日子，刚过完年，正月初五，我哥两口子就跟我妈吵架，因为屁大点小事，他老丈人听到吵架也跑来了，来了就骂，我说“亲爷，他们两个小辈跟跟我妈吵架，你来了不问青红皂白就骂，不对吧”，“我倒日你那个妈哦”，老家伙，干脆连我一块骂，这回乱了套了，一大家子，开战了，我哥一拳把我爸打倒在地上，他老婆就像电视里泼妇一样，一只手揣兜里，一只手比划，跳着跳着骂我妈，什么难听骂什么，“哥，你老婆把我妈，也是你妈，这么骂，我能骂她不”，“你个小狗日的，敢骂，老子整死你”，后来他老丈母娘也来了，也加入了战斗，老家伙想跟我拼命，我爸怕我吃亏，那么暴的脾气都忍下来了，任凭老家伙逼迫他，吵完了，两口子就去他老丈人家过去了。说真的，我们两家开亲之前，我连他家人都认不全，我从小在姥姥家长大，所以对本村的人都不太熟悉，我不知道他们对我倒底有什么仇，会那样对我，估计他们是考虑我在外漂了两年又回去了，将来有可能跟他们争家产，我们家在我们村虽然没钱，山啊，地啊，房什么的，在村里算挺好的，农村嘛，无非就是这些家产。
过完春节，正月十三，我又起程去北京打工，走时，我看到爸爸在哭，我想努力挣钱，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也不愿意我就窝在老山里，一辈子就毁了。 到了北京，我去找了以前做名片时认识的一个图片社，我就在那里上班了，在那我学会了照相，洗照片，等等，图片社所有的活我都会干，还都做得挺好，以前从未摸过相机，那时还是胶卷的，我第一次给人照黑白证件照就照挺好的，因为我做事比较细心，在图片社一年多几乎没出过错，我的主要工作就是每天上别的相馆收活，回来冲洗，第二天早上再给各点送去，每天三顿饭，买菜洗碗扫地倒垃圾包括给老板倒尿桶全是我的活，看柜台，卖胶卷，照相，啥都干，开始时一月220，干一年涨到350，不过在实践中学到的真挺管用，我证件照技手术特好，暗房啥的也会。 2001年重新换了家图片社，工资稍微多点，加提成，一月能到800左右，挣钱除了寄回家帮家里还了一些债，我自己买了一海鸥相机，准备交来开照相馆用。 2001年12月，我从图片社辞职，自己开了一个小照相馆，房是跟一开花店的大姐合租的，一人一半，一月650，坚持了两个月，生意起不来，兜里就剩1200块钱了，正好一家村里小街上的相馆老板要回家，兑给我了，除了点生活用品没别的，相机这些值钱的他都带走了，他买煤的钱和欠房东的电钱还是我后来付的，那房租便宜，一月33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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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回家时照的，就是那海鸥相机，爸妈很显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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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08年地震——我爸妈那会正好回老家山上弄树去了，5月11号我老婆生日，我10号坐飞机回去，给她个惊喜，给她庆生，12号，她在驾校学车，我自己在家玩电脑，中午时分，打电话让我过去跟她一起吃午饭，吃完饭，她坐副驾驶，我跟着车跟她们讲我那会学车教练是咋教的，突然车开始抖动，老婆还以为那同学搞什么名堂，进紧下车，我知道地震了，我俩在平地上抱一起都快站不住了，只见旁边那些房直往下踏，旁边有一六层楼，起码甩出去一米多，第六层跟第五层已经完全断开，再甩两下就掉下来了，过了那一阵，满大街就乱了套了，到处是灰，人，车乱跑乱叫，有的光脚，有的光穿个袜子，有的满脸灰，有的满脸血。
我俩赶紧往幼儿园跑，去找孩子，一路上，楼房好多都裂口了，水管也爆了，有个老太太在三楼下不来了，警察站路上跟她在说着什么，酒坛子滚得哪都是，到了幼儿园，学校外面空地上，老师铺了个床单，一堆小孩在哭，找到自家孩子，还光着小屁股，随便拿了条裤子给穿上，赶紧抱着往广场跑，当时通讯就瘫痪了，我两手机号都是北京的，所以还能勉强打进打出，给北京的老乡打电话“老李，绵竹都没得了”，“锤子呢”，后来他回去看电视才知道是真的。 后来找到老乡媳妇和他家两孩子，都弄一块到公园广场，晚上已经集结了几千人，地震过后我就赶紧买了几瓶水，5块一瓶，到后来多少钱都买不到了，下午有个开超市的，煮了鸡蛋买，我买了10个，50块，留着给三个孩子吃，夜里两三点，政府第一次出面，拉来20箱水，20箱饼干，扛个摄像机，拍完，放下东西就走了，我还跟后面排队呢，呼的一下，被前面的就抢完了。 13号我们到老乡农村老家去，房也踏了，还好厨房还在，老乡爸给米油都扒出来了，我俩弄了些木头，晒席，跟菜子地里搭了一小棚，我们五个就在那棚里住了一夜，后来才知道我们搭棚的旁边还有一坟。 14号我们又回城里，去家里拿了些行李，直接坐车去双流，老乡从北京帮我们订的机票，16号的，赶紧逃到了北京。 25号，终于跟爸妈联系上了，6月23号，我爸妈翻山出来，到北京跟我们汇和。8月底，爸妈带小孩回绵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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