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明行事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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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老乡 发表于 2014-8-28 01:45: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左丘明行事考
——左丘明四考之二
东莱野老
太史公《史记》有《孔子世家》与《仲尼弟子列传》,却无左丘明传记,以至使后代关涉左丘明的生平行状,若明,若暗,若存,若亡。两千多年间几于空阔迷茫,即使有些许谈及,如两千五百年来唯一一篇《左丘明小传》(清人马骕作),也多含千古聚讼,自然谈不到是什么完善、系统的“左丘明传”或“左丘明行状”。凡此,今人如要勾画出一部完整左丘明行事来,确是一大难题。
然而对左丘明行事勾勒并未完全绝望,历史学还有可以运用的方法,这就是“理断”。理断,要求判断者在直接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迂回地搜寻有关旁证,基于旁证做出合乎情理的判断。鲁迅有言:如要论文,一要顾及全文,二要顾及作者所处时代,三要顾及作者全人。如果视“三顾”为一有机整体,那么勾沉古籍中有关左丘明的旁证载记,结合前文提到的左丘明全部著作(《左氏春秋》、《国语》《世本》)及礼崩乐坏的周室衰微时局,或许能理出左丘明生平行事之大端,而不至于流入求鱼于缘木,赋文于子虚。唐人刘知己《史通??申左》说道:“夫解难者以理为本,如理有所缺,欲令有识心伏,不亦难乎??” 本文写作力避理缺,征寻旁证则力求理存,这就是本文写作时时遵循的准则。
一 左丘明与孔子同时,且共事一主
厘定左丘明的生平事迹,第一要务是断定左丘明是何时人,为求其征信,则有必要树得一根标杆,这根标杆就是孔丘。这不止关系到左丘明是否就是《左氏春秋》的作者,更关涉到本文所要解决的左丘明生平行事。因此有必要将未被后世“非左派”污染的有关言论梳理如次。
战国时孔子门人辑录的《论语》有关左丘明记述只有一处:《公治长》篇载“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魏何晏注曰:“孔曰,左丘明,鲁太史。”宋邢昺疏:“左丘明,鲁太史,受《春秋经》于仲尼者也。”
西汉司马迁《史记》有关左丘明的生平行事记述共有两处:一是《太史公自序》,其中说道:“夫《诗》《书》隐约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戹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二是《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对于孔子《春秋》,司马迁说道:“鲁君子左丘明惧弟子人人异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记》(即《春秋》)具论其语,成《左氏春秋》。”
西汉末刘向、刘向父子皆以《左氏春秋》为左丘明作,且左丘明与孔子为同时之人。
东汉桓谭《新论??正经第九》:“《左氏传》遭战国寝废。后百馀年,鲁人谷梁赤为《春秋》,残略,多有遗失;又有齐人公羊高,缘经文作传,弥离其本事矣。《左氏传》於经,犹衣之表里,相待而成。经而无传,使圣人闭门思之,十年不能知也。诸儒睹《春秋》之记,录政治之得失,以立正义,以为圣人复起,当复作《春秋》也。自通士若太史公亦以为然。余谓之否。何则??前圣后圣,未必相袭。夫圣贤所陈,皆同取道德仁义,以为奇论异文,而俱善可观者,犹人食皆用鱼肉菜茄,以为生熟异和,而复居美者也。吴之篡弑灭亡,衅由季札,札不思上放(放,通“仿”)周公之摄位,而下慕曹臧之谦让,名已细矣(注1)。《春秋》之趣,岂谓尔乎??尧能则天者,贵其能臣舜、禹二圣。”
东汉班固《汉书??艺文志》:“周室既微,载籍残缺,仲尼思存前圣之业,乃称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以鲁周公之国,礼文备物,史官有法,故与左丘明观其史记,据行事,仍人道,因兴以立功,就败以成罚,假日月以定历数,借朝聘以正礼乐。有所褒讳贬损,不可书见,口授弟子,弟子退而异言。丘明恐弟子各安其意,以失其真,故论本事而作传,明夫子不以空言说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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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苍山老乡 发表于 2014-8-28 05:01:22 | 显示全部楼层
班固《白虎通》:“昔孔子约鲁史以修《春秋》。书有褒贬,不可以书见,口授弟子左丘明。恐弟子各安其意,以失其真,故论夫子所言而作传。今《左氏传》是也。”
晋杜预《春秋左氏传序》:“盖周公之志,仲尼从而明之。左丘明受经于仲尼,以为经者不刊之书也。”
晋挚虞《左丘明赞》:“丘明作史,时惟衰周;错综坟籍,思弘徽猷。阐明王典,光演春秋;诞宣圣旨,旷代弥休。”
唐刘知几《史通??外篇??申左》:“丘明与孔子观鲁史记而作《春秋》之后,如谷梁、公羊者,生于异国,长自后来,语地则与鲁产相违,论时则与宣尼不接。安得以传闻之说,与亲见者争先者乎??”
关于左丘明与孔子为同时人,《四库全书提要》说得非常清楚:“《左传》,周左丘明传,晋杜预注,唐孔颖达疏,自汉刘向、刘歆、桓谭、班固皆以《春秋传》出左丘明,左丘明受经于孔子,魏晋以来儒者更无异议。至唐赵匡始谓《左传》非丘明,盖欲攻传之不合经,必先攻作传之人非受于孔子,与王柏欲攻《毛诗》,先攻《毛诗》不传子夏,其智一也。”
下面专题说说《左氏春秋》“非左”的一些怪论。
唐代啖助、赵匡独立其说,以为《论语》中所引的左丘明是孔丘 “窃比老彭”(《论语??述而》:“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注2)之意,换言之,即左丘明是孔子以前贤人,如果是作《左氏春秋》而比孔子年少的左丘明,则不会得到孔子如此认同、崇敬。啖助、赵匡等人的所谓证据只是一种臆说,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妄断。今查,孔子一生钦敬人中不止前辈如老彭、伯夷等人,比孔子年少乃至孔子门人也多享赞誉。如《论语??公冶长》:“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在孔子眼里颜渊才德胜于自己。《论语??雍也》:“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又:“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 在孔子眼里,颜渊简直是仁的化身,仁的榜样。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论语??先进》:“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亿,度也。)则屡中。’”古语:“国有颜子而不知,有国者之耻!!”(引自《世说新语》注)纵观一部《论语》,所谓学,指的都是学做人,而非后世专指读书为学。在孔子眼里,颜渊简直就是学做人的典范,是第二个圣人,真正的仁人、贤人、完人!!孔子自愧不如的颜渊比孔子整整少了三十二岁。由此推之,孔子对时称“鲁君子”左丘明的人格表示钦敬与赞许岂不是在情理之中??左丘明比孔子也只少了二十岁!!再如《论语??雍也》:“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在孔子眼里,弟子冉雍的德行与才华堪当诸侯大任而治理一国,冉雍也比孔子少了二十九岁;《论语??先进》:“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又:“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孔子对冉雍的德行与才能、对闵子骞的孝行与持重深虑,无不在赞赏与认同之中,然闵子骞也比孔子少了十五岁。依啖助、赵匡之论,颜、冉、闵三弟子岂不也在“窃比”之列??
宋代郑樵的《春秋传??左氏非丘明辩》更举出八证,谓作《左氏春秋》的左氏为战国时人。主要证据有:一、《左传》记有孔子去世后七十八年中(记者按:事实上《左氏春秋》较《春秋》记事只多出二十六年),如韩魏智伯之事,如果左氏为与孔子同时的左丘明,孔子死后七十八年的左丘明不可能著书。郑樵的言论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这就是《春秋》本身也记载到孔子死后,如郑樵所论可信,那么《春秋》哀公十六年“夏四月己丑,孔子卒”又是从何而来??孔子作《春秋》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死日也写上??对此只有一个肯定解释,这就是那些《春秋》文字是后人所续,而绝非孔子所为。此种情况也见于《公羊》《谷梁》两传。以《公羊》为例。戴宏序《春秋》传授说道:“子夏传公羊高,高传与其子平,平传与其地,地传与敢,敢传与其子寿,至汉景帝时寿乃共弟子齐人胡母子都著于竹帛。”据此,则公羊氏五世传《春秋》,直到汉景帝时寿与胡母子都才将《公羊传》著于帛书,而其时的《公羊传》已断非子夏或公羊的《传》文全貌了。那么《左氏春秋》的后续文字是否也有着同样的情况呢??对此元代黄泽说道:“左丘明是史官,又当是世史,其末年传文亦当子孙所续。故通谓之《左氏传》。”而况《左氏春秋》也只比《春秋》多记了二十六年,其时的左丘明才七十六岁。郑樵顾此失彼的所谓证据实在不堪一驳。二、郑樵的另一证据是“腊,秦惠王十二年初腊,郑氏(郑玄)、蔡邕皆谓腊于周,无明文。”所以郑樵断定《左氏春秋》作者当是秦惠王之后,即战国时人(注3)。其实“腊”字本无特别意义,只是腊祭的名称。腊与狩猎有关,秦以前已有此字,已有此名。清人黄奭说:“三代名腊,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曰大腊,总谓之腊。”(黄奭《黄氏逸书考》)《史记??秦本纪》称惠文君十二年始腊。是说秦本西戎之国,它起始的礼仪制度本不与中原相同,诚如张守节《正义》所说,到秦惠文王时始效中国为之。这就说明在秦效中原之前,中原已有腊祭,秦国至秦惠王时才仿效中原始用。阎若璩《古文尚书疏证》亦驳此说:“史称秦文公始有史以记事,秦宣公初志闰月,岂亦中国所无,待秦独创哉??”由此,郑樵所谓“腊”为秦礼之说,不可取信。三、郑樵说,左氏师承战国时邹衍“五德终始”之说,所以才有“帝王子孙”称谓出现在《左氏春秋》中,对此元代黄泽反驳道:“三王之王,不知帝世已有此名,至禹始定为有天下之称也。”郑樵不深思则谓秦始称腊,而乱说左氏为邹衍子弟,据此以疑《左氏春秋》,这又有多少信度!!“非左”的所谓证据大都如此,不一而足。一条完备法则,这就是从远而不从近。左丘明与孔子是同时人,司马迁、班固、刘歆等人去后人最远,而距左丘明最近,他们所采据的资料或听传世之说比后人要丰富得多,其论从而也更为可靠,且两汉魏晋以来儒者对此并无异议,怎么能被啖助、赵匡等人的郢书燕说、肆意新奇所惑,又怎么能为郑樵的一叶障目、片面不周的“所证”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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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苍山老乡 发表于 2014-8-28 18:03:02 | 显示全部楼层
事实是“君”字变成“尹”字,那是因“君”下面“口”被磨损而缺如,而决非左氏之妄。《公羊》与《谷梁》及其追随者如此来附会、穿凿与望生史实,岂不深险太甚!!而“《公羊》、《谷梁》所据之事多出于流传,并未亲见鲁国国史,故二传所载多涉鄙陋,不足信。但其间却有老师宿儒相传之格言,赖此二传以传于世,辨之亦易也。较之《左传》记事有本末,真可以发明圣经,则去天渊矣!!” (元赵汸《春秋师说》上卷)
以上是旁证。直接证据是清人马骕《左丘明小传》里的一段文字:
鲁侯欲以孔子为司徒(当为宰,即相),将召三桓议之。乃谓左丘明,左丘明曰:“臣丘,其圣人与??夫圣人在政,过者离位焉。君虽欲谋其不合乎??”鲁侯曰:“吾子奚以知之??”丘明曰:“周人有爱裘而好珍羞,欲为千金之裘而与狐谋其皮,欲为小牢之珍而与羊谋其羞,言未卒,狐相与逃重丘之下,羊相与藏于深林之中,故周人五年不制一裘,十年不足一牢。何者??周人之谋失矣!!今君欲以孔丘为司徒,召三桓而议之,亦与狐谋裘,与羊谋羞也。”于是,鲁侯遂不与三桓谋,而召孔子为司徒。《左传事纬前集卷一》
左丘明讽喻鲁定公阻召三桓动议,不独出清人马骕,再向前追溯,宋代也有同样记载,这就是宋人孙逢吉撰写的《职官分纪》,其记与马骕同。对此,怀疑者以为此段狐、羊之喻颇有战国策士味道,且“司徒”不见于《孔子家语》,故断定是战国时文字。《孔子家语》并不就是孔子记录的全部,且有王肃伪作嫌疑。以现存《孔子家语》有或者无来判断孔子行事,并非唯一根据。至于讽喻的文字,《左氏春秋》中也并非全无,如《左氏春秋》闵公元年:“狄人伐邢。管敬仲言于齐侯曰:‘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宴安酖毒,不可怀也。诗曰:‘岂不怀归,畏此简书。’简书,同恶相恤之谓也。请救邢以从简书。”讽喻,就是用讲故事的方法,将所说故事事理推及到要述说的事物之中。如昭公廿九年:
贾辛将适其县,见于魏子。魏子曰:“辛来!!昔叔向适郑,鬷蔑恶(恶,丑也),欲观叔向,从使之收器者而往,立于堂下。一言而善。叔向将饮酒,闻之,曰:‘必鬷明也!!’下,执其手以上,曰:‘昔贾大夫恶,娶妻而美,三年不言不笑,御以如皋,射雉,获之。其妻始笑而言。贾大夫曰:‘才之不可以已,我不能射,女遂不言不笑夫!!’今子少不扬,子若无言,吾几失子矣。言不可以已也如是。’遂如故知。今女有力于王室,吾是以举女。行乎!!敬之哉!!毋堕。”
岂不讽之又讽,喻而又喻??讽喻,并非战国时才有。且看楚国《梼杌》一段:
庄王涖政,三年不治,而好隐戏,社稷危,国将亡。士庆部左右君臣曰:“政不治而社稷危,胡不入谏??”左右曰:“子其入矣!!”士庆入,再拜而进曰:“隐有大鸟,来止南山之阳,三年不飞不呜,不审何也。”王曰:“子其去矣。寡人知之矣!!”士庆曰:“臣言亦死,不言亦死!!愿闻其说。”王曰:“此鸟不飞,以长羽翼;不鸣,以观群臣之慝。是鸟虽不飞,飞必冲天,虽不鸣,鸣必惊人。”(《楚史梼杌??隐戏》明吴琯校订,商务印书馆本)
须知任何风格文字决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必植根于前代文字土壤之中。战国文字同样是在吸纳春秋文字养分之后渐渐生成的。退一步论,上述左丘明的讽喻即便是战国时人的,那也至少说明,战国时人对左丘明与孔子同时,且共事一主并无异义。
左丘明与孔子同时,且共事一主已得确证,这就为考证左丘明的生年行事奠下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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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苍山老乡 发表于 2014-8-28 21:18: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左丘明行事述征
(一) 左丘明生年考述
左丘明与孔子同时,且共事一主;倚相为左丘明之父,且有确凿仕楚纪年。记者断定左丘明生年约在鲁昭公十一年(注9)(周景王十四年,楚灵王十年,即公元前531年),少孔子约二十岁。以孔子为参照。孔子父亲叔梁纥嫡妻生有九女,无子。其妾生一子孟皮,有足疾。再娶颜氏女徵在(《史记??孔子世家》以为野合),生孔子。孔子生时,叔梁纥已六十七岁。孔子十九岁娶亓官氏,二十岁生子鲤。(参见宋人孔传《东家杂记》卷上,《四库全书》本)。应该说孔子娶妻生子鲤是为平常,而叔梁纥六十七岁生得孔子是为特别。因为古籍、传说并未闻倚相特别,因此以倚相二十几岁生得丘明,留出倚相子女排行误差,那么倚相约在二十六岁时生得丘明为是。又,倚相在楚先后事灵王、平王、昭王计约卅九年,如果倚相是在二十八岁时仕楚,左丘明其时也只有二、三岁。故断定左丘明的生年约在鲁昭公十一年前后,即公元前531年左右。
(二)左丘明少年时期考述
左丘明出生在小邾国之东蔇,其少年时代也生活在小邾国之东蔇。鲁昭公二十五年,孔子三十五岁时去齐求官,至鲁定公元年,四十三岁返鲁,其间八年,并没有妻子相随。孔子自五十六岁去列国求官,至六十八岁返鲁,其间长达十二之久,同样未携妻子。此只是一例,只要翻检《左氏春秋》,均不见有其他人携妻子求官的成例。因此倚相去楚时不带妻子则在时俗之中,也就是说倚相虽仕于楚,左丘明母子仍然留在东蔇。唐人贺知章诗云:“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大凡一个人的语言形成,均在少年时期,而至老不改。上世纪廿年代,瑞典学者高本汉撰有《左传真伪考》(三十年代由陆侃如翻译,并参入高氏另作,由商务印书馆印行,书名为《左传真伪考及其它》)。高氏从语言(用词用语的不同)角度将《左氏春秋》、《论语》、《孟子》三书作比较。其中有:
比较词语 左氏春秋出现次数 论语出现次数 孟子出现次数
若(假设) 334 2
如(假设) 3 17 37
若(某)何 82 0
如(某)何 2 24 20
若(像) 3 13 71
如(像) 199 69 50
不(弗)如 102 12 12
(表内只是高本汉举例一小部分,其余不再罗列)
暂不说高氏结论如何,单从高氏所列众多用词不同上则可看出《左氏春秋》语法基本一致,这不止说明《左氏春秋》少有外人参杂,而且左丘明所在小邾国与鲁国本土成长的孔子(《论语》虽为弟子记录,其原话不会相去甚远)、孟子语系也有所不同。如同今日一样,曲阜兖州一带属鲁西语系,而峄县属苏北语系。左丘明的语法植根于小邾故土,此其一。其二,邾与小邾,父子之国,象这样先为采邑,很晚才得子爵的国家,在春秋的“国际舞台”上本应该是可有可无的角色(注10),然而在《左氏春秋》中所占笔墨却俨然大国,这些则又说明了他的少年乡土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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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苍山老乡 发表于 2014-8-29 00:33:5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左丘明青年时期考述
前面已经说过,楚国郢都(楚文王定都于郢,即湖北江陵之纪南城)去小邾国虽相距千里,然小邾去楚国地界却一步之遥,因此青年左丘明屡屡赴楚,不仅为了探父,也是为了周游,古今有志青年无不如此。《左氏春秋》里众多鬼神巫手术恰恰是左丘明熟谙楚国风土迷信的痕迹。
孔子不言鬼,对鬼的解释也很干脆。他说:“鬼者,归也。”即人死之后回归于土。鬼即神,神亦为鬼,贤人、圣人死后为神,一般人死后为鬼。清钱大昕说:“人不忍忘其亲,事死如事生,故有祭祀之礼。经言鬼神皆主祭祀而言。”(清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卷二)一部《论语》言及鬼神也只有四处,而且用的是同一意义。如《为政》:“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意为:祭祀的不是自己先人,那是诌媚求福。)《雍也》:“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意为:恭敬鬼神虽相去遥远,但心怀虔诚,就是智。)《泰伯》:“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黼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意为:对于禹真的无可挑剔。节食来祀奉先人,缩衣而置礼服,不顾低矮宫室,却致力治理田间水沟。我对大禹,无可挑剔。)《先进》:“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意为:子路问祀奉鬼神的事。孔子说,侍奉生人尚谈不上 ,还谈什么死人!!)对于鬼神,《孟子》一书更是只字也无。而《左氏春秋》却不然,以鬼神为话题的地方就达六十四处之多(同一话题含多个“鬼、神”字只算一处),以出现次数算:“鬼神”25次,“鬼”字8次,“厉鬼”1次,“神”字76次,“明神”8次,“神人”2次,“大神”2次,“河神”1次,“汾神”1次,“山川”1次,“星晨神”1次。这若干“鬼神”之中意义与《论语》相同也只有屈指几处,其余皆是“真鬼真神”,也就是荆楚迷信的鬼神。至于《左氏春秋》中的其它怪异,诸如梦魇(如晋侯梦大厉、吕錡梦射月之类)、复苏(如宣公八年的奏谍)、妖怪(如石妖、蛇妖)、报应(如申生显灵、结草老人)等等,则更是《论语》乃至先秦儒家所不齿。凡此,只能说明左丘明有着另一种生活与成长之路。
早在三苗、百濮时代,巫风就弥漫于荆楚大地,迷信鬼神,崇尚祭祀,恒歌长舞,以娱鬼神,成为人生第一需要。东汉王逸说:“昔楚南郢之邑,沅湘之间,其俗信鬼而好祀。其祀必使巫觋作乐,歌舞以娱神。”(王逸《楚辞??九歌》注)。荆楚鬼神比儒家鬼神概念内涵要大得多,儒家鬼神只是指死去的先人,而荆楚鬼神除儒家这一意义外,已经扩展到山川万物,且不只有尊贵与卑下之分,另有“厉鬼”、“明神”的善恶不同。荆楚巫手术以为人可操纵鬼神,令鬼神为人的安心立命开出一条光明大道,而孔子则“敬鬼神而远之”,以至顺天由命。如少师请随侯追击楚师,季梁止之曰:“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左氏春秋》桓公六年)。不止人可主鬼神,人神还可进行交流。如“楚子玉自为琼弁玉缨,未之服也。先战,梦河神谓己曰:‘畀余,余赐女孟诸之麋。’弗致也。大心与子西使荣黄谏,弗听。荣季曰:‘死而利国。犹或为之,况琼玉乎??是粪土也,而可以济师,将何爱焉??’弗听。出,告二子曰:“非神败令尹,令尹其不勤民,实自败也。”(《左氏春秋》僖公二十八年)等等。三十多年前云梦睡虎地11号秦墓出土了一批竹简,其中就有专讲巫手术占卜的《日书》。(见《睡虎地秦墓竹简》文物出版社)墓主人为秦国人,死后将此书携之于冥间,足见对其影响之深。《左氏春秋》里所有巫手术占卜等迷信同样来自荆楚濡染,而这决不是读了《日书》等简册所能形成的,如未有较长时间投地随俗,万不能致此之深。在这一点上,左丘明与云梦睡虎地那位秦人墓主又何其相似!!结论是左丘明的青年时代不止来往于小邾与楚之间,而且更在楚国生活了多年,在其人生旅程已经将心灵触角深入到楚国的信仰理念之中!!《左氏春秋》中上述载记,虽然出自于所记人物言行,然而却也反映出左丘明史作的取材迷信与理念。对此,公羊派范宁攻击左丘明为“诬”,清人赵青藜说:“岂有诬哉,亦求其艳且富焉可矣!!”(《读左管窥??左氏好怪辨》商务印书馆版)
邾与小邾,在《左氏春秋》中所用笔墨不亚于准超级大国,那是左丘明故国故土。同样道理,楚国对左丘明说来同样有着难以割舍的缘分。这些都不能不在《左氏春秋》中不自觉地流露,“梼杌,四凶之一,言顽凶无梼匹也。楚国之史名曰梼杌,以记恶为主。”(《春秋左传详节句解序》宋朱申注)《左氏春秋》流着楚国史官倚相史作、流着左丘明青年时期在楚地形成的鬼神理念的血液,则是十分自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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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苍山老乡 发表于 2014-8-29 03:49:17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左丘明任鲁国太史考述
楚国史官有左右史,鲁国史官则只称太史,《左氏春秋》昭公二年有“晋侯使韩宣子来聘,且告为政,而来见,礼也。观书于太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是其证。左丘明何时出任鲁国太史的呢??记者以为当在鲁定公六年,左丘明其时约27岁。这一年(楚昭王十二年)因为楚国屡吃败仗,郑国趁机灭掉楚的属国许,接着吴太子终累大败楚国水军,俘获潘子臣等七位楚国大夫,楚国陆军在繁阳败于吴国而丢城失地,一时间楚国上下风声鹤唳,“大惕,惧亡”,楚国国都也不得不由郢迁至于鄀(鄀,湖北宜城东南。由江北迁至于江南,见《左氏春秋》定公六年)。鲁国的情况相对好些,这之前鲁昭公薨于乾侯,鲁定公即位,结束了昭公长达八年流亡齐、晋,而鲁国无君的尴尬局面,其时孔子也结束了八年齐国求官生活,返回鲁国。楚国动荡,鲁国走上相对平静,这自然是倚相考虑左丘明仕途何去何从的选择条件。其次,鲁国毕竟是“周礼尽在”的礼仪之邦。韩宣子看到《鲁春秋》之后感叹道:‘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唐人房玄龄谓:“《春秋》周公之凡例,而诸侯之国史也。”(房玄龄《管子》注)韩宣子赞叹的是鲁国的史记完全按照周公的成法,不走样。足见鲁国史记与别国迥然不同。而矢志于史作的倚相与左丘明父子,选择鲁国这样一个有成法邦国,岂不更能名垂后世??须知,此时的左丘明恰为风华正茂之年,仕途起点的审慎选择,古与今是一样的。
左丘明于鲁定公六年赴鲁,在《左氏春秋》中也还可以找出旁证。以“不书”为例。《左氏春秋》中的“不书”,皆为解释、说明文字,而要强调的“不书”,主要有三种情况,一是对《鲁春秋》,即孔子笔削之前的鲁国史记做解释(大凡“无经之传”系此);二是对《春秋》,即由孔子笔削之后的经文的解释(大凡有经之传系此);三是《左氏春秋》自述事实本身需要的脚注。现将《左氏春秋》中鲁国十二公出现“不书”次数统计如下:
隐公16次 桓公2次 庄公1次 闵公1次 僖公10次 文公14次 宣公2次 成公2次 襄公12次 昭公1次 定公0次 哀公2次
在十二公中,唯独定公“不书”为零。而其时正是左丘明出任鲁国太史期间,所书史策已经清清楚楚,无需外加解释。应该看作左丘明自信的表现!!再看哀公两处“不书”,第一个“不书”是:
哀公元年:三月,越及吴平。吴入越,不书,吴不告庆,越不告败也。
这是段“无经之传”,非但无经,鲁国的史策也断无此段文字。因为左丘明说得很明白:吴国侵入越国,是因为吴越两国均不赴告,不赴告,史官则无权、也没义务书之于鲁国史策。《韩诗外传》云:“据法守职而不敢为非者,人吏也。”(《韩诗外传》第十八)不当书于史策而书之,则是有违成法。但作为《左氏春秋》则又不可不对此给予忠实记录。文字简约,那是因为身为太史的左丘明自己对事实的原委也不甚了了所致。哀公的第二个“不书”:
夏五月,昭夫人孟子卒。昭公娶于吴,故不书姓。死不赴,故不称夫人。不反哭,故言不葬小君。孔子与吊,适季氏。季氏不絻,放绖而拜。
这是一段“有经之传”,经文是哀公十二年 “夏五月甲辰,孟子卒。”此一段文字与隐公三年“君氏卒”一段传文大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仔细把玩却又大不相同。前者是对前史策书的解释,此处当为对自已策书的说明。对于孔子及季氏的临吊细节,如果左丘明不亲临现场,决不会如此细腻而周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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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苍山老乡 发表于 2014-8-29 07:04:42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孔子《易》趣源于左丘明考述
左丘明出任鲁国太史官时,鲁国的情况是:其一,国家大政由季桓子为首的三桓把持,清人马骕说道:“哀公之世征伐盟会自三桓出,争城攘地为三桓有,三桓所欲,公不得而知也,鲁几无君哉!!”(《左传事纬》卷十一)事实上此种局面早在定公时就已如此,大权旁落在三桓手里,而三桓实际上又被“陪臣”所掌控。季桓子家臣阳虎囚季桓子,逼其盟誓乃至与鲁君、三桓盟誓即是一例。其二,孔子由齐国回到鲁国之后,阳虎虽邀过孔子出仕,终因深痛鲁国“君臣上下皆失其正”,从而对仕途心灰意冷。其时的孔子,一方面,致力与鲁国礼乐官员论乐礼,整理《诗》、《书》、《礼》、《乐》。另一方面,忙于收授四面八方纷至踏来的门徒。应该说这是孔子最为惬意,也最有成就的时期。对于孔子这样一位“国际名人”,左丘明来鲁为太史官,自会有求教与来往!!
晋人杜预说“左丘明受经于仲尼”(《春秋左传自序》)。此话并不准确,因为没有一部古籍将左丘明列入孔门弟子之中,历代学统之书,也没有一部将其纳入儒家“正统”之中,充其量为“副统”(见清熊赐履《学统》)。左丘明来鲁时已经是太史官,而孔子虽然已有名声,但却还是一介布衣,即使后来有同观鲁史《春秋》之事,也还未见左丘明有昄依孔门的记述。所以,左丘明与孔子自始至终是一种“同圣”同心的朋友关系。对此,宋人刘敞说道,如果左丘明受经于孔子,“岂有受经传道而非弟子者哉!!以是观之仲尼未尝授经于丘明,丘明未尝受经于仲尼也。然,丘明所以作传者,乃若自用其意”(刘敞《春秋权衡》卷一)
左丘明与孔子的学手术交流始于《易》。应该说,左丘明对于《易》与占卜是超凡的,这在《左氏春秋》中反映得特别突出。左丘明黯熟于《易》不只承继父亲倚相《八索》的传授,也来自身在楚国时的濡染。而这之前的孔子热衷的是演“俎豆”、习礼法,“克己复礼”,对《易》则少见于《论语》记述,唯一一次提到《易》的地方,恰恰是在左丘明来鲁之后。孔子说:“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见《论语??述而》疏,四库全书本)。为什么呢??“五十者知命之年,而《易》者穷理至命之学也。”(宋罗泌《路史》卷十四)说这话时孔子正四十七岁(见《为政》、《述而》疏),即左丘明来鲁国的当年。通察《论语》及有关史书,除左丘明外,没有一个人敢在孔子面前说《易》的。由此可知,孔子的话正是在与左丘明论《易》时说的。为什么要“加我数年”(意即等我数年)呢??因为孔子其时正在忙于修订《诗》、《书》、《礼》,《乐》。用现在的话说,他正在整理编写教材,以备教学急需。他说 “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论语??述而》)孔子没有食言,这之后,孔子果真痴迷了《易》,且到了“韦编三绝”的地步,最后还为《易》作《传》(注11)。这一年,孔子正好五十岁。孔子的好《易》得之于左丘明,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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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苍山老乡 发表于 2014-8-29 13:35:32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左氏春秋》起笔于孔子笔削鲁国春秋之前考述
孔子摄行相事,立诛鲁国乱政大夫少正卯,三个月后,“鬻羔豚者弗饰贾,男女行者别于涂(途),涂不拾遗,四方之客至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归。”(《孔子家语》)这使得齐国大为震惊,认为如此下去,鲁国必霸,鲁国称霸,则齐国必然受到威胁。于是选了齐国八十位美女,“衣文衣,舞康乐”,另加三十匹骏马,浩浩荡荡开进鲁国,当权者季桓子与鲁定公欣然受之,终日怠于政事。“事君三谏不从,有待放之礼。”(晋杜预《春秋释例》卷四)孔子三谏而定公不从,这对孔子无疑是当头一棒!!子路说:“夫子可以行矣。” (参见宋胡仔《孔子编年》)于是孔子由此开始长达十四年周游列国漫漫求官之路。
孔子的出走对左丘明来说是不小的震动,在他把持的鲁国春秋没有记载,因为那是鲁史《春秋》专记“齐桓、晋文之事”(引《孟子??离娄下》语,引此义为专记君侯),其情可原,但在《左氏春秋》中也未留下一字,这不能不令人惴测其内心的隐痛之情。然而左丘明与孔子所追求的毕竟不完全相同,孔子走的是一条求官复礼之路,左丘明追求的则是史家的责任与不朽的史作。孔子出走之后,尤其是他经历鲁哀公三年鲁宫室那场大火之后,越发激起他作为太史的责任感与写作欲望。其时,他的父亲倚相也由楚国回到小邾国之东蔇,左丘明的理想与志趣,受到倚相的肯定与鼓励。于是他便利用史官的方便条件,以鲁史《春秋》为纲,旁搜百征,包括从他父亲倚相那里所得,筹备并开始他《左氏春秋》的不朽著作。此时当在左丘明约四十三岁。即鲁哀公四年。因为之前的一年五月鲁宫的那场大火,太令人惊心动魄了:有人在鲁宫纵火,延及到宣公、僖公两庙成灾。(《左氏春秋》宣公十六:“凡火,人火曰火,天火曰灾。”)《左氏春秋》对此次火灾作了大段绘形绘心的描述,而整篇关注的是典籍史策的抢救。作为太史,对其触动绝非一般,这大概就是《左氏春秋》写作的直接动因。因为简策典籍毁于一旦,对于一个史官将是终生遗憾。
《左氏春秋》始作于孔子笔削鲁史而成经《春秋》之前,其旁证有:
第一,《左氏春秋》与《春秋》向为单行,只是到了晋代才由杜预将两书合为一书,即先“经”后“传”。如果《左氏春秋》写作起始就是为解孔子笔削后的《春秋》,那么也应该与杜预《经》《传》合并后的体例一致才是,然而《左氏春秋》并没有如此体例。
第二,如果说《左氏春秋》是为孔子笔削后的《春秋》所作的“传文”,那么,“经”与“传”应该弥合得十分融洽、得体、就象《公羊》《谷梁》与《春秋》那样一对一地解释,不应有大量的有经无传、无经有传、合经而传、经传不合,乃至于思想、理念上的矛盾才是。
第三,正由于上述种种不相吻合,于是“非左派”们则进而否定《左氏春秋》不是与孔子同时的左丘明所作,如明人郝敬说:“踳驳舛谬不可胜数,岂亲圣训见而知之者欤??”连今人杨伯峻、童书业(见杨伯峻《春秋左传注前言》、童书业《春秋左传研究》)也认为不是与孔子同时的左丘明所作,进而断定是战国时吴起所为。殊不知“非左派”恰恰为《左氏春秋》写作于孔子笔削《春秋》之前提供了旁证。
春秋时无纸,《左传序》:“大事书于策,小事书于简。”简策与牍是书写载体。简策就是竹片,需要“汗青”并刮削到一定尺寸方可书写。椟就是木片,同样需要刨平并制成一定规格尺寸(注12)。“古人是竹书简帙,重大其成。”(元黄泽语,见《春秋师说》)写作是一件相当艰苦与麻烦的事,试想,长达二百五十余年历史,洋溢十八万余字的《左氏春秋》,不要说资料的来源、阅读、取舍、照应,单就书写一项也非一时之功。《左氏春秋》写出大概,孔子方归于鲁,方有笔削鲁史之意,其时《左氏春秋》已经很难与笔削之后的孔子《春秋》相为机杼了。“非左派”不明这一层,从而生出种种不实之辞,不足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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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苍山老乡 发表于 2014-8-29 16:50:57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左丘明作《左氏春秋》与孔子笔削鲁史《春秋》考述
孔子结束长达十二年飘零浮海的求官生活,回到他的出生地鲁国,这一年是鲁哀公十一年,孔子也年在六十八岁高龄,应该说身心相当疲惫。《史记》里有这样一段话:“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独立郭东门。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似尧,其项类皋陶,其肩类子产,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实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未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回答得十分干脆与凄楚:形不似,而心似!!处处为诸侯着想,时时为修复周公之治,而却四处碰壁,精神的凄凉、彷徨、零落与无奈,全在一个“丧家之狗”的比喻之中。
孔子回鲁国之前,并没有修春秋之意,回来之后,为什么对修史感兴趣了呢??古籍将其诱因归于哀公西狩获麟。《史记》是这样说的:
鲁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叔孙氏车子鉏商获兽,以为不祥。仲尼视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图,雒不出书,吾已矣夫!!”颜渊死,孔子曰:“天丧予!!”及西狩见麟,曰:“吾道穷矣!!”喟然叹曰:“莫知我夫!!”子贡曰:“何为莫知子??”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孔子在位听讼,文辞有可与人共者,弗独有也。至於为《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弟子受春秋,孔子曰:“后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 (《史记??孔子世家》)
孔子明王道,干七十馀君,莫能用,故西观周室,论史记旧闻,兴於鲁而次春秋,上记隐,下至哀之获麟,约其辞文,去其烦重,以制义法,王道备,人事浃。七十子之徒口受其传指,为有所刺讥襃讳挹损之文辞不可以书见也。鲁君子左丘明惧弟子人人异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记具论其语,成《左氏春秋》。(《史记??十二诸侯年表》)
哀公十四年春“西狩获麟”,孔子认为仁兽出现只是虚应,为什么呢??因为麟是仁兽,有王者才出现,无王者则不出现。孔子说过:“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见《左氏春秋》成公二年)而麟的出现,则是名与实都废,于是他要出来正名。加上他深伤自己终生不遇,无颜见于世人,也就产生根据鲁史而修《春秋》的念头,以此来治乱臣贼子奸名犯分之罪。对于孔子笔削鲁国史记的动机,后世儒家虽有多种说法,但大致不出《史记》这段话。至于孔子的经《春秋》笔削在前,还是左丘明的《左氏春秋》写作在前??司马迁说得也很清楚。为什么呢??因为《左氏春秋》是解经《春秋》的,所以必先有经《春秋》,之后方可有解经的《左氏春秋》。其实这只是情理上的说法,因为司马迁《史记》成书时,是在汉武帝接受董仲舒《举贤良对策》中提出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手术”之后,孔子名声大噪之时。正因为上述种种,而将孔子笔削鲁史来自左丘明写作《左氏春秋》的直接诱因掩盖了。
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呢??经各种材料综合分析,记者认为左丘明作《左氏春秋》可分为两个阶段,其一是孔子出行列国求官之时,这一阶段《左氏春秋》所依据的纲目是鲁史《春秋》;其二是孔子返鲁,孔子笔削鲁史成经《春秋》之后,这一阶段《左氏春秋》所依据的纲目是鲁史《春秋》与孔子笔削后的经《春秋》。细观《左氏春秋》,释鲁史《春秋》的成份远多于经《春秋》,只不过有了经《春秋》之后,左丘明更加注意孔子笔削鲁史的初衷,即尊周公策书成法凡例,“据行事、仍人道,褒讳贬损”罢了。
今人杨伯峻认为孔子不曾笔削过春秋。他说,如果说孔子与鲁史《春秋》有些关系,则“仅仅因为孔丘用过《鲁春秋》教授过弟子”(《春秋左传注??前言》)。鲁史《春秋》是周公封鲁至孔子生前的整个鲁国史记,杨伯峻的说法如成立,记者不仅要问,第一,孔子是拿整个鲁史教授学生的,还是只截取隐公至孔子生前这一段鲁史来教授学生的呢??如果是后者,孔子为什么只选取这一段??第二,国史简策这样极端机密文件怎么可能原封不动地搬出做教材??一向尊周守礼的孔丘怎么敢如此妄为??第三,这样的教材如无解释,不要说后人读不懂,时人也会被掷入云里雾里。明白地说,孔子笔削之后的经《春秋》绝非鲁史《春秋》的克隆版。孔子自己也说:“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孟子??滕文公下》)第四,孟子去孔子最近,《孟子》两次明言孔子作《春秋》(见《孟子??滕文公下》与《孟子??离娄下》)。杨氏因孟子用了一个“作”字(注13),从而否定孟子的记述,进而否定孔子修《春秋》为虚假不实之说,杨氏度己之迹而削他人之足,实在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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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苍山老乡 发表于 2014-8-29 20:06:22 | 显示全部楼层
真要计较起来,“修”与“作”都不准确,古籍所说的“笔削”也只是面对于文字载体竹简的“填”与“删”的形象说法,决不说明孔子真的在原鲁史简策上刮削与添补。而是简约其文,将史实化为判辞,书于另简。换言之,经过孔子“简约”之后,抄于另简,而原始鲁史《春秋》仍原封未动地保存着。《史记》有“太史公曰:孔子言‘太伯可谓至德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余读《春秋》古文,乃知中国之虞与荆蛮句吴兄弟也。”(《史记??吴太白世家》)司马迁所说的“《春秋》古文”就是鲁史《春秋》,因为单就后世存在的经《春秋》,怎么读也读不出司马迁“中国之虞与荆蛮句吴兄弟也”来。对于“《春秋》阙疑之书,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史之阙文,圣人不敢益也。”(清顾炎武《日知录》卷四十)有人指斥《春秋》文风与体例不统一(见杨伯峻《春秋左氏传??前言》),那是不明孔子笔削《春秋》,只不过是据自己的理念需要摘录,简约成判词纲要而已。举个例子:
僖公二十八年:“是会也,晋侯召王,以诸侯见,且使王狩。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河阳。’言非其地也,且明德也。” 正义曰:“晋侯所以召王,志在尊崇天子。故改旧史,隐其召君之阙,以明晋侯之功德。功德,谓尊事天子是也。丘明为传,所以写仲尼之意。凡所改易,皆是仲尼。”
这虽然是孔子与左丘明同观鲁史时所定的调子,但也说明孔子对鲁国旧史并非无动于衷,而必有删削与改动。对此清人赵翼说:
今以《汲冢纪年》书考之,其书鲁隐公及邾庄公盟姑蔑,即《春秋》公及邾仪父盟于蔑也;书晋献公会虞师伐虢灭下阳,即《春秋》虞师灭夏阳也。据此可见当时国史,其文法大概本与《春秋》相似,孔子特酌易数字,以寓褒贬耳。杜预所谓推此可以知古者国史策书之常也。而孔子删订《春秋》之处,亦即此可见。又鲁庄公七年星陨如雨,《公羊传》谓原本乃雨星不及地尺而复,孔子修《春秋》改曰星陨如雨。是亦可见圣人改削之迹。(《陔馀丛考??春秋》)
孔子是人,而不是神,即使孔子平日十分留意各国之史,也不可能胜过史官掌握的丰富与详尽。况且孔子自哀公十四年春“西狩获麟”之后接触鲁史《春秋》,到哀公十六年四月去世,前后也只有两年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要教授大量弟子,一要要翻检几百年的旧籍简策,其难度可以想像得到。清人袁谷芳说:“《春秋》者,鲁史也。鲁史氏书之,孔子录而藏之,以传信于后世者也。”(清袁谷芳《春秋书法论》)如将这段话改为:“《春秋》者,鲁史也,鲁史氏书之,孔子约成纲目藏之,以备传信。” 如是,则更贴近事实!!司马迁《史记??十二诸侯年表》里“约其文辞,去其烦重,以制义法,王道备,人事浃”,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今察各种古籍,知孔子尚未 “传信”----即还没来得及传授给弟子就去世了。即便如此,但孔子笔削之后的《春秋》却在,所以鲁君子左丘明担心孔子“弟子人人异端,各安其意,失其真”,从而在《左氏春秋》后续写作之中,也尽量向孔子笔削之后的《春秋》靠拢,从这个意义说,司马迁将孔子笔削鲁国《春秋》列在前,将左丘明《左氏春秋》列于后,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