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河点点头，说，“故意歪歪扭扭的写字，又没留下任何指纹，而且所有的工具都选择了最常见的品种。不得不说，这个人很谨慎。”
　　商正常接着道，“可是这个人是怎么发现丁成峰的尸体呢？？他总不会是闲着无聊跑去闲逛，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给他提供了什么线索，所以找到这个人，应该对我们找到凶手很有帮助。”
　　姜大河说，“下一步我会把调查的重点集中在最近和丁成峰交往频繁的人的身上。”商正常点头道，“凶手不是他，不过这个人身上肯定有重要线索。”
　　商正常刚说完，就听见哗啦一声，姜大河从池子里站起来了，商正常看着他，呵，连屁股上都是紧实的肌肉。姜大河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商正常的目光，转头过来就看了他一眼，商正常赶紧说，“这么快泡好了？？”姜大河道，“时间紧迫，我先去通知他们，更改排查重点。”商正常一听也要跟着走，姜大河按住他说，“你小子不许出来，把你身上的老泥刮净了，不然别给我来上班。”
　　姜大河匆匆忙忙擦一遍肥皂走了，商正常的思路被调动起来，身子却越发懒，索性就泡在池子里继续想。这个人写字条的人，他是越来越想见一见了。

说起来，最近不光有意思的案子多，有意思的人也这么多，先是那个插科打诨的赖小五……
　　赖小五？？！！对了，还有他！！商正常猛然在脑袋上怕了一把，自己真是糊涂了，丁成峰既是道上的人，怎么忘了去找赖小五打听打听。
　　商正常到的时候，赖小五刚来上班，正把网吧的卷帘门向上推，突然觉得脖子后面一阵阵热气儿吹来，他心里一抖，就联想起老聂那天讲的那出垃圾场寻尸记了。丁成峰的事传出来这几天，道上早闹得沸反盈天，嚷着为丁爷报仇的人有，心里偷着乐的人有，惦记着接手丁成峰生意的人也有，不过不论哪种人，对丁成峰之死，有一点认识很一致，这个杀了丁成峰的人绝对不简单。可奇怪的是，这个人杀死丁成峰之后却没有动静了。赖小五那天问老聂说，“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你要求跟买家直接联络，就把中间人杀了？？这太不合规矩了。”老聂有些叹然，说，“恐怕这个人一早就没打算让丁成峰活着拿到这笔佣金，只是我们跟他这么直接一联系，丁成峰失去了利用价值，他提前动手了。”赖小五一听就毛了，“这么说，你跟他直接联系上了，下一个目标不就是你了？？”妈的，自己怎么就那么见钱眼开，这倒霉的案子，倒是撺掇老聂接什么接啊。老聂道不以为然，说，“我要是不答应，恐怕我死得比丁成峰还早。”
　　知道这件事之后，赖小五免不得提心吊胆，心想光天化日，难道就要对我下手了吗？？对着身后大呵一声，谁呀？？

商正常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大反应，吓了一跳。随即赖小五看清了是商正常，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商正常走的匆忙，头发上的水还没擦干，他的头发本来就长，这会结了冰，一条一条的在脑袋上支起来，活像个大刺猬。
　　商正常看着赖小五笨手笨脚的推卷帘门，三两下就给他扯开了，臂上一用劲，门就上去了。赖小五心道，您真是服务人民了，光给你五爷当保安还不够，现在连活儿都替我干了，嘿，也好，只要你不替我给楠楠当老公，别的爷爷就不跟你计较了。这么一想，心里得意着，就咧了个笑，商正常招呼一声“进来”，自己大喇喇坐在了赖小五的专座上。
　　一早上没什么人，就在网吧里问话正好。赖小五赔笑道，“商警官，您怎么又来了。”商正常道，“想你了，来看看。”赖小五心里哼了一声，说，“哪敢劳动您大驾呀，有什么事儿，吩咐一声就行了。您说咱们邻里邻居的，这多不好意思……”呸，邻居，一个贼油子跟人民警察做邻居，也就赖小五这死皮赖脸的好意思说得出口了。今天商正常没心思跟他扯皮，单刀直入道，“赖小五，你认识丁成峰吧。”听了丁成峰三个字，赖小五的心脏骤停了一刻，随后又堆了笑道，“您说谁？？”心想这报案还没有一个星期呢，他难不成就摸到老聂头上了？？

这一转瞬即逝的紧张并没逃过商正常的眼睛，说道，“你小子是不是又皮紧了，丁成峰这么大的名头，您老佛爷跟我说不知道呀？？”赖小五一听，明白了过来，原来不是老聂，是摸到了丁成峰销赃的事儿，哎呦，这吓得。赶紧换了脸说，“我能骗别人，能跟您老不说实话么？？知道知道。”商正常道，“见过？？”赖小五心想既然跟老聂不沾边，那就有一说一了，老实道，“见过几面，不过没什么往来。丁爷在道上是把销货的好手，可经他手上的，都是大件儿，我们那点小偷小摸来的东西，还入不了他的法眼。再者我也听说，丁爷上面有些硬关系撑着，未免节外生枝，他的生意一般只跟熟人来往，最起码也得有他信得过的人牵线搭桥才行。我这小鱼小虾，接触不上。”商正常轻轻敲着键盘，心里也在掂量，赖小五这回的话倒是不假的，问道，“这些熟人里头你有没有联系得上的？？”赖小五一听，心里骂了一句，这人现在是拿老子当线人使啦，嘿，你使唤就使唤，看样子，还打算白使唤呢？？于是说，“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洗手不干了，答应老婆了，过去的事不牵扯了。”商正常脑袋也不慢，听着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当下也不含糊，就从钱包里掏了一百出来，只见赖小五目光游离，心里骂一句，又添了两百。赖小五这才有了笑脸，将三百块钱收了，说，“这事儿您只管跟他当铺的老帐房打听就得了。”商正常一听就火了，三百块钱买这么个消息，那老帐房他们自然是查问过好些回了，要是有线索，早就问出来了。赖小五呵呵笑了两声说，“老董是出了名的两层皮，跟您眼前儿装的是人模狗样，背地里，那就是个老淫棍，老县前那一带，他常去逛。”老县前是个暗娼集中的所在，商正常的同事也去清理过好些回，奈何是屡禁不止，赖小五这话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得了这个消息，商正常不再多说什么了，那边的皮条客，倒是好对付多了。赖小五看商正常走了，心里也挺得意，他初入行时不懂行情，曾被这个老董狠狠坑过一回。心想，老董呀老董，这就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在老县前蹲了两个晚上之后，老董终于露头了，那边的夜总会经理早先受了商正常威胁，见了老董，立马放出消息，商正常循着地方，在楼下等了小半刻，估计两个人把衣服脱干净了，上了二楼。二话没说，一脚把门踹开，把老董和小姐在床上逮个正着。
　　老董下意识要跑，商正常一把就按住了，那小姐身上没穿衣服，猛然见了个大男人，吱吱呀呀叫了一阵，商正常心里暗骂，这老董的品味也忒差了点，这么丑个小姐，亏他下的去手。
　　老董看清是他，心里一沉，嘱咐了小姐两句，让她走。那小姐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凶神是警察，犹不识趣，说商正常在这儿没法穿衣服，商正常吼道，“你给钱我都不看，快滚。”那小姐吓了一跳，这才没话儿了

小姐走后，老董披了衣服起来了，老胳膊老腿吓得哆哆嗦嗦的。商正常好笑道，“不是给老婆守了十几年么？？”老董尴尬，嘿嘿了两声。商正常说，“卖淫嫖娼按说也不算什么大罪，进去待几个月就完了，就是不知道您这老脸挂不挂的住。”老董识趣，赶紧说，“商警官，这事儿您真得帮忙，我不能晚节不保呀。有什么我能效劳的，您说话就是。”
　　昏暗的粉红色灯光，照得这没节操的老脸真是说不出的难看。商正常索性也不看他了，说，“丁成峰最近的几笔买卖是跟什么人在做的？？”老董一沉，心里就知道他肯定是奔着这话来的，自丁爷死后，撇下的烂摊子，可就苦了他这么个二当家了。奈何丁成峰做事谨慎，有许多事其实他也一知半解，现在丁成峰一死，他被各路债主逼问着，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番交道，他也知道商正常尤是个难缠的主儿，好么，老了老了，倒毁在这么个年轻后生身上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把他的行踪给泄了出来。

老董赔个笑脸道，“商警官，这事儿不早说过了，我不知道呀。”商正常冷笑道，“老爷子，事到如今再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老董也心知是敷衍不过，不得已，改了乞可怜，说道，“商警官，您也知道我老了，那几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主儿，我今儿只要跟您吐一个字，明天您就得给我收尸去。”商正常骂道，“你TM的少在这儿倚老卖老，你看明白了，今天就我一个人来的，你今天说的什么，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一个人悄悄的查，对方只要跟凶案没联系，我就当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我不会把你老董卖出去的。”老董在江湖混了多年，保证的话听得多了，哪里相信，商正常拉过他，在耳边说道，“老董，说真的，你跟我说了，我可以假装你没说过。反过来，你没跟我说，我也可以放出消息，让外头人以为你老董跟警方交代过什么。”这话老董一听就明白了，心道这哪是警察的手段啊，连黑道都没有他这么黑的，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么多年了，他老董哪里受过这么个委屈，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泄了气，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呀，罢罢，我跟商警官前认栽。”
　　老董知趣，便将最近三个月丁成峰联系的几个上家下家交待了出来，唯独吕先生那一桩，丁成峰没有跟他提过，他也就不知情。
　　事后商正常也依言，这件事没有向外头透露半分。老董担心的自己会横尸街头的结果当然也就没有发生，不过因为那天受了惊吓，他倒落了个不举的毛病，从今往后，只得给老婆守起节来。
　　这是后话。商正常当天晚上得了这几个人的身份，第二天就调查起来，好家伙，那平素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原来暗地里还掺和了这样的勾当，若不是老董吐口，他商正常就是变身福尔摩斯，也推断不出来。

又是几天废寝忘食，调查渐渐有了点眉目，却是接二连三把几个嫌疑人的嫌疑排出了。商正常疑心老董没说实话，后来又去问了一次，老董赌咒发誓，解释一通，说这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对方来头太大，丁成峰怕节外生枝，所以连他也没有透露。商正常心想上一回调查的几个人来头已经够大了，在他们上面还能有什么人？？老董看他不信，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商警官，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些挂了许多个头衔的固然可以称之为人物，可最厉害的还不是他们，上头那些，什么职务也没有，什么事迹也不流传，可他抬一抬手，那当真是能捍山动地，翻云覆雨啊。”商正常说，“你认识这样的人？？”老董说，“我老董还没那个造化，认识这样的人，不过商警官，这话我绝对不诳你，这样的人，真的存在。”
　　光存在有个屁用，关键是怎么查。商正常的调查又一次卡死了，思路对了，可你就是找不到线索，怎么办？？商正常苦思冥想，几乎着了魔，恰在这时候，局里传来个让人意外的消息，杀害丁成峰的凶手找到了，这个人名叫胡国伟。

少时往事
　　自从胡国伟被认定为黑客之后，警方发了通缉令，他就从学校跑了，好多天没有音讯。而现在消息传来，他摇身一变，竟升级成了杀害丁成峰的凶手。
　　商正常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倒不是可怜这个胡国伟，只是这个人他见过，太是个胆小怕事，没有主意的人，当时来局里做笔录，一个钟头哭了三回。这样的人即使被逼上绝路，也只会把刀剑对准自己的胸口，而不会想到要报复别人。况且，他有什么动机要杀丁成峰呢？？队里倒是有个看法，说既然丁成峰身上的东西都不见了，很可能他就是赶倒霉被人抢了，跟他道上的身份没有关系。然而那个神秘的报案人至今不肯浮出水面，丁成峰后面有可能存在一个幽灵一般的买家，商正常的理智告诉他，这中间一定存在一条他还没有理清的线，而不仅仅是表面看起来的抢劫杀人这么简单。